第二十三回 赌棋枰瓶儿输钞

你说了罢，十个老婆买不住一个男子汉的心。你爹虽故家里有这几个老婆，或是外边请家的，来家通不瞒我一些儿，一五一十就告我说。你大娘当时和他一个鼻子眼儿里出气，什么事儿来家不告诉我？你比他差些儿。”说得老婆闭无言，在房中立了一回，走出来了。刚到仪门夹道内，撞见西门庆，说道：“你好儿，原来昨对你说的话儿，你就告诉与。今教下落了我恁一顿！我和你说的话儿，只放在你心里，放烂了才好。为什么对说？净你这嘴子就是个走水的槽。有话到明不告你说了。”西门庆道：“什么话？我并不知道。”那瞅了一眼，往前边去了。

这嘴儿乖，常在门前站立，买东买西，赶着傅

伙计叫傅大郎，陈敬济叫姑夫，贲四叫老四。因和西门庆勾搭上了，越发在前花哨起来，常和众打牙犯嘴，全无忌惮。或一时叫：“傅大郎，我拜你拜，替我门首看着卖的。”那傅伙计老成，便惊心儿替他门首看着，过来叫住，请他出来买。玳安故意戏他，说道：“嫂子，卖的早晨过去了，你早出来，拿秤称他的好来！”婆娘骂道：“贼猴儿，里边五娘、六娘使我要买搽的，你如何说拿秤称二斤胭脂三斤，教那搽了又搽？看我进里边对他说不说？”玳安道：“耶［乐］，嫂子，行动只拿五娘吓我！”一回又叫：“贲老四，我对你说，门首看着卖梅花菊花的，我要买两对儿戴。”那贲四误了买卖，好歹专心替他看着卖的叫住，请他出来买。立在二层门里，打门厢儿拣，要了他两对［髟丐］花大翠，又是两方紫绫闪色销金汗巾儿，共该他七钱五分银子。向腰里摸出半侧银子儿来，央及贲四替他凿，称七钱五分与他。那贲四正写着帐，丢下走来替他锤。只见玳安来说道：“等我与嫂子凿。”一面接过银子在手，且不凿，只顾瞧这银子。道：“贼猴儿，不凿，只顾端详什么？你半夜没听见狗咬？是偷来的银子！”玳安道：“偷到不偷。这银子到有些眼熟，倒象爹银子包儿里的。前爹在灯市里，凿与卖勾金蛮子的银子，还剩了一半，就是这银子。我记得千真万真。”道：“贼囚，一个天下，还有一样的，爹的银子怎的到得我手里？”玳安笑道：“我知道什么帐儿！”便赶着打。玳安把银子凿下七钱五分，与卖花翠的，把剩的银子拿在手里，不与他去了。道：“贼囚根子！你敢拿了去，我算你好汉！”玳安道：“我不拿你的。你把剩下的，与我些儿买果子吃。”那道：“贼猴儿，你递过来，我与你。”哄和玳安递到他手里，只掠了四五分一块与他，别的还塞在腰里，一直进去了。

自此以后，常在门首成两价拿银钱买剪截花翠汗巾之类，甚至瓜子儿四五升里进去，分与各房丫鬟并众吃。上治的珠子箍儿，金灯笼坠子，黄烘烘的。衣服底下穿着红［路］绸裤儿，线捺护膝。又大袖子袖着香茶、香桶子三四个，带在身边。见一也花消二三钱银子，都是西门庆背地与他的，此事不必细说。这自从金莲识他机关，每只在金莲房里，把小意儿贴恋，与他顿茶顿水，做鞋脚针指，不拿强拿，不动强动。正经月娘后边，每只打个到面儿，就到金莲这边来。每和金莲、瓶儿两个下棋、抹牌，行成伙儿。或一时撞见西门庆来，金莲故意令他旁边斟酒，教他一处坐了顽耍

，只图汉子喜欢。正是：

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