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陈敬济徼幸得金莲

知道。”一面把鞋递与他，如此这般：“是小铁棍儿昨在花园里拾的，今早拿着问我换网巾圈儿耍子。”如此这般，告诉了一遍。听了，面通红，说道：“你看贼小才，把我这鞋弄的恁漆黑的！看我教他爹打他不打他。”敬济道：“你弄杀我！打了他不打紧，敢就赖着我身上，是我说的。千万休要说罢。”道：“我饶了小才，除非饶了蝎子。”

两个正说在热闹处，忽听小厮来安儿来寻：“爹在前厅请姐夫写礼帖儿哩。”连忙撺掇他出去了。

下的楼来，教春梅取板子来，要打秋菊。秋菊不肯躺，说道：“寻将娘的鞋来，娘还要打我！”把陈敬济拿的鞋递与他看，骂道：“贼才，你把那个当我的鞋，将这个放在那里？”秋菊看见，把眼瞪了半，说道：“可是作怪的勾当，怎生跑出娘三只鞋来了？”道：“好大胆才！你拿谁的鞋来搪塞我，倒说我是三只脚的蟾？”不由分说，教春梅拉倒，打了十下。打有秋菊抱而哭，望着春梅道：“都是你开门，教进来，收了娘的鞋，这回教娘打我。”春梅骂道：“你倒收拾娘铺盖，不见了娘的鞋，娘打了你这几下儿，还敢抱怨！早是这只旧鞋，若是娘上的簪环不见了，你也推赖个儿就是了？娘惜儿，还打的你少。若是我，外边叫个小厮，辣辣的打上他二三十板，看这才怎么样的！”几句骂得秋菊忍气吞声，不言语了。

且说西门庆叫了敬济到前厅，封尺礼物，送贺千户新升了淮安提刑所掌刑正千户。本卫亲识，都与他送行在永福寺，不必细说。西门庆差了钺安送去，厅上陪着敬济吃了饭，归到金莲房中。这金莲千不合万不合，把小铁棍儿拾鞋之事告诉一遍，说道：“都是你这没才料的货平白的勾当！教贼万杀的小才把我的鞋拾了，拿到外，谁是没瞧见。被我知道，要将过来了。你不打与他两下，到明惯了他。”西门庆就不问：“谁告你说来。”一冲子走到前边。那小猴儿不知，正在石台基顽耍，被西门庆揪住顶角，拳打脚踢，杀猪也似叫起来，方才住了手。这小猴子躺在地下，死了半，慌得来昭两子走来扶救，半苏醒。见小厮鼻流血，抱他到房里慢慢问他，方知为拾鞋之事惹起事来。这一丈青气忿忿的走到后边厨下，指东骂西，一顿海骂道：“贼不逢好死的，王八羔子！我的孩子和你有甚冤仇？他才十一二岁，晓的什么？知道〔毛必〕也在那块儿？平白地调唆打他恁一顿，打的鼻中流血。假若死了，、王八儿也不好！称不了你什么愿！”厨房里骂了，到前边又骂，整骂了一二还不定。因金莲在房中陪西门庆吃酒，还不知。

晚夕上床宿歇，西门庆见脚上穿着两只绿绸子睡鞋，大红提根儿，因说道：“啊呀，如何穿这个鞋在脚？怪怪的不好看。”道：“我只一双红睡鞋，倒吃小才将一只弄油了，那里再讨第二双来？”西门庆道：“我的儿，你到明做一双儿穿在脚上。你不知，我达达一心欢喜穿红鞋儿，看着心里。”道：“怪才！可可儿的来想起一件事来，我要说，又忘了。”因令春梅：“你取那只鞋来与他瞧。”－

－“你认的这鞋是谁的鞋？”西门庆道：“我不知是谁的鞋。”道：“你看他还打张儿哩！瞒着我，黄猫黑尾，你的好茧儿！来旺儿媳子的一只臭蹄子，宝上珠也一般，收藏在藏春坞雪儿里拜帖匣子内，搅着些字纸和香儿一处放着。什么稀罕物件，也不当家化化的！怪不的那贼死了，堕阿鼻地狱！”又指着秋菊骂道：“这才当我的鞋，又翻出来，教我打了几下。”分咐春梅：“趁早与我掠出去！”春梅把鞋掠在地下，看着秋菊说道：“赏与你穿了罢！”那秋菊拾在手里，说道：“娘这个鞋，只好盛我一个脚指儿罢了。”骂道：“贼才，还教什么〔毛必〕娘哩，他是你家主子前世的娘！不然，怎的把他的鞋这等收藏的娇贵？到明好传代！没廉耻的货！”秋菊拿着鞋就往外走，被又叫回来，分咐：“取刀来，等我把剁作几截子，掠到茅厕里去！叫贼山背后，永世不得超生！”因向西门庆道：“你看着越心疼，我越发偏剁个样儿你瞧。”西门庆笑道：“怪才，丢开手罢了。我那里有这个心！”道：“你没这个心，你就赌了誓。死的不知往那去了，你还留着他的鞋做什么？早晚有省，好思想他。正以俺每和你恁一场，你也没恁个心儿，还要和你一心一计哩！”西门庆笑道：“罢了，怪小儿，偏有这些儿的！他就在时，也没曾在你跟前行差了礼法。”于是搂过项来就亲了个嘴，两个云雨做一处。正是：动春色娇还媚，惹蝶芳心软又浓。有诗为证：

漫吐芳心说向谁？欲于何处寄想思？想思有尽难尽，一都来十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