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帝阙珍珠，淫娃荡妇

脱鞘而出的巨阙大剑；两道浓硬如戟的粗密赤眉之下，冷蔑的眼神瞟都不瞟劫兆兄弟一眼，正是劫震的次子、照山庄的第一顺位继承，在京师武林新生代里夸称第一高手，素有“火眼巨灵”之称的正六品昭武副尉劫军。

对面的宾位也设有三座，只不过都还空着。厅中五阶丹墀之上，并列两席主位，西首虚悬，东首端坐一名长须老者，凤目中英华内敛，一张紫膛国字脸不怒自威，正是名动天下的照山庄之主，“神霄雷隐”劫震。

“父亲大安好。”

劫兆随三哥长揖到地，脑门上似乎感应到父亲那剑一般的注视，皮发麻。

劫震这半年来身体不适，闭关调养的时间占了十之七八，为防盟友或魔门乘机犯事，刻意隐瞒消息，严禁府中走漏风声。劫兆本以为父亲身体有恙，虽有御医奇方调治，也应该或多或少会消损些锋芒，直到今天才知道父亲劲锐依旧，令无法视。

“都起来站着。客来了。”

威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兄弟三连忙起身整襟。

劫兆与劫真并立，劫军却踏前一步，把两个弟弟撇在身后。

中宸州四大武林世家，除了“照山庄”劫氏外，尚有“解剑天都”盛氏、“九幽寒庭”宇文氏，以及与黄庭观同出道脉、却不受道诫规范的“将军菉”法氏三家。

四家各据一方，呼风唤雨，若非劫震亲自去函邀请，等闲还不容易遇上这等齐整的大场面。

当先厅的是一对锦衣华服、斜背长剑的男，由服色判断，应是夫妻。

男子留有两撇黑须，看不出年纪，总之不会太年轻，身材圆滚滚的像颗皮球，说不出的滑稽；子约莫二十出，身如柳条、面色白皙，肌肤有着南方越的水灵剔透，可惜眼光高过顶，又摆不出公卿郡主的那娇贵气，薄薄的丹凤眼里白多于黑，看着惹讨厌。

“吊得半天高，怕不知是三白眼么？”劫兆肚里暗笑：

“没事假正经，骨子里肯定是个水的骚货！可惜嫁了颗大芜菁。”

劫真低声说：“那是“将军菉”法将首的二小姐法绛春，称“九天玄”，三年前许给首徒“五斗将军”道初阳。你待会儿别叫，该问道兄、道夫好。”劫兆才注意到两虽衣锦饰繁，依稀看得出道袍的影子，道初阳两肩均缀有嵌珠的织太极，法绛春的围腰、裙摆也有八卦图样的金丝缇花。他忍着笑：“那颗大菜好命苦，娶了“发春”做老婆，难怪要“倒阳”。”

劫真暗赏一肘，及时朗声拱手：“小弟劫真，见过道兄、道夫。犹记三年前大婚宴上，道兄那手“太乙五行剑”舞得直如坠星沉，小弟至今难忘。”

道初阳乐不可支，圆滚滚的身子不住颤动；他夫法绛春却微微皱眉，似觉丈夫有失体面，眼角有意无意往旁边一瞥，盈波流转，迳向劫震敛衽施礼：“晚辈绛春，奉敝门将首仙旨，多多拜上庄主尊安。听闻庄主身子有恙，将首特命我携来九嶷山至宝“存聚添转丹”一匣，

为庄主调养尊体。”

劫震抚须微笑道：“有心、有心！许久不见，天行兄与嫂夫历来可好？”

法绛春木然点：“将首夜进，又添许多神通，武功可说一千里。”

劫兆听得一怔：“哪有在外面前这么吹亲爹法螺的？好歹也谦虚几句。”劫震却不在意，温言慰劳旅途辛苦云云，命延座奉茶。劫兆偷碰了碰劫真肋下：“你完了。“发春”一直在偷看你，今晚肯定摸进你房里。”

忽然厅外一阵长颂：“北域玄皇尊使驾到——诸恭迎——”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只是刻意拖得悠长，倒像掐着嗓子扮戏文似的，听来颇不伦不类。

吟颂声未落，门外鱼贯走进两排共十六名黄衣，又走进两排十六名紫衣，最后才是两排十六名黑衣，四十八名壮汉子手里捧着各色礼物，直挺挺的站满了一厅。所幸绥平府大厅极为宽阔，并不显得局促，若然换了寻常宅邸，这些彪形大汉只怕全都要站外去。

““九幽寒庭”的到了。”劫真压低声音。

“妈的，要不要这么夸张？”劫兆暗啐一，忍不住摇：

“还好姚无义那条老阉狗还没来，要不看到这些宝贝，肯定当场中风。”

“九幽寒庭”位于中宸州北方的玄冥渊萧然海，原本是前朝宇文家的贵族皇裔，又叫“万载冰阙”，开宗立派超过三百年，历代掌门都享有“玄皇”的称号。宇文皇朝末年，国家积弱不振，最后亡于西贺州的蛮族之手；天圣朝建立后，为了安定中宸州北域的局势，遂允许九幽寒庭一切如旧，只是取消了爵封食邑，宇文世家的家主仍称“玄皇”。

天圣朝开国以来，朝臣里始终有“迁北适南”的声音，熟悉中京政局的都很清楚：这项主张根本就是针对宇文世家的一种削减手段，利用封爵南境的名义，把宇文家赶出经营三百多年的地盘，瓦解前朝残留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