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由的代价

话音刚落，我立即被掀翻在地，一支支臭脚狂风雨般地踢打在我的身上，我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护住脑袋。

“起来，别装熊！”等到犯们将臭脚踢酸，踢腻烦之后便将周身红肿的我一把拽起来：

“好好地坐在这，不许动！”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呆呆地端坐在屋子的中央。

“不许动！”我刚刚试图扭转一下酸麻的身子，背后立即遭到重重的一击。

“开饭啦！——”牢房外面传来看守的喊叫声。

众不再理睬我，纷纷拥向铁栅栏，饥饿促使我与众犯一同拥挤到一处伸出手去接过属于我自己的那块可怜的玉米面窝窝，而佐餐的菜肴则是一桶泔水般的稀汤。我正设想着用什么

东西去盛水桶里的稀汤，手里的玉米面窝窝突然不知被谁抢夺过去，我回过去，一个家伙正大大地吞咽我的窝窝，我一把夺过仅剩半截的窝窝狼吞虎咽地塞进肚子里。

一番你争我夺的晚餐之后，犯们对我渐渐失去兴趣，东倒西歪地躺在冒着缓缓升腾着热气的暖气片上酣睡起来，发出香甜的鼾声。饥饿和惨遭毒打后的疼痛使我难以睡，我瞪着涩的双眼木然地望着布满灰尘的、频频地滴落着水珠的黑天棚：师父在哪间牢房呢？他怎么样啦？他也会像我这样遭到无端的毒打吃着无法果腹的窝窝吗？如果是这样，他年迈的身体肯定会吃不消的。小娟呢？

小娟在哪里？她能不能也被抓进地狱般的大牢里受苦呢？愿老天爷保佑她！……

“哎呀，死啦！”黑暗之中，有犯惊呼起来，牢房里顿时一片骚动，听到喊叫声，看守打开房门，背着双手走进牢房看了看那具僵挺的死尸冷漠地问道：

“谁负责把他抬出去？”

无响应，牢房里死一般地沉寂。

“谁把这个死抬出去，奖给他一块窝窝！”无奈的看守许下一个非常廉价的诺言。

“我去！”

“我去！”

“我去！”

“我去！”

“……”

众犯闻言争先恐后地回答道，难耐的饥饿感促使着我也举起了手希望得到那块可以充饥的窝窝。

……

大约半年之后，劣迹斑斑的师父以历史反革命罪、教唆青少年罪、盗窃罪等等数罪并罚被课以重刑，永远失去自由。而我们这些尚未成年的孩子则被送到郊区一座叫做大广的教养所里劳动改造，在教养所里我获悉到绝望的师父为了能够重获自由，得到保外就医的特殊待遇竟然不计后果地将吃饭用的筷子折断吞进肚子里，结果造成胃穿孔不治而亡。没过多久我又非常意外地得到小娟的探试，小娟是个机灵，当她得知此案已经了结，与她再也没有任何纠葛之后便来到教养所看望我：

“啊，小黑，你挺好的，大半年没看见你，你又长高啦！”

“小娟，我想出去，我不愿意呆在这个鬼地方！”

“小黑，忍着点吧，挨过这几年就好啦！你要好好地劳动改造，等你出来啦我就给你作媳！你可要等着我哦！”小娟满含地说道，秀美的眼睛里放着对前途充满希望的光芒。

我实在无法忍受劳教所里枯燥乏味的生活，我要出去，我

要自由，我要与小娟生活在一起，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终冥思苦想：师父为了重获自由不惜吞下竹筷子，可是，我却没有勇气那么做，我不敢吞下那可怕的玩意，弄不好有生命危险，一旦死掉，便再也见不到我那心的小娟啦，况且，小娟的手里还有一张名画呢，它可以使我们今后过上富贵的、安逸的生活！每当想到这些，我要出去、我要自由的欲望愈加强烈。

我们这些少年犯终被关在劳教所的玻璃器皿车间里工作和劳动，我不喜欢这种工作，我从小到大根本没有安下心来做过什么具体的劳动，我因心不在焉时常出现差错，被管教处罚早已习以为常，管教一看见我就皱起眉：

“你啊，算是彻底地没救啦，什么也不好！”

我不以为然地向着车间走去。

“站住，”管教突然喊叫起来：

“你今天跟车吧！”

于是，我与几个少年犯在警察的看护下跳上一辆大卡车驶进市内，汽车开出森森的大监狱，疾驶在繁华的城市里，啊，一条条无比熟识的街路重新闯进我的野视里，哎哟，那家饭店还是如此地红火，我依依稀稀地记得自己曾经溜进去拣过菜底被服务员生硬地驱赶出来。我地呼吸着这自由的、新鲜的空气，望着车水马龙的街景不免心澎湃，感慨万千。自由，你是多么的珍贵，自由，你是多么的无价！

汽车驶进一家机器轰鸣的印刷厂，警察命令我们几个少年犯拎着麻袋装填印刷厂切割下来的废纸边然后扔到卡车上，这些废纸边是用来作玻璃容器包装物的，我拎着空麻袋走进印刷厂的车间里来到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