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涵翠庭偷偷摸摸溜回来，已经是三更时分。

不知是不是今兴致太高，程宗扬躺在竹榻上，怎么也睡不着，索起身剔亮灯烛。

灯光缓缓亮起，摇曳的烛光给程宗扬结实的肌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泽，他摊开一卷素纸，慢慢抚平，然后压上一方黑玉镇纸。

卓云君听到声音，拢起秀发，从榻上起来，趿了那双象牙鞋，走到案旁，往砚中呵了气，玉手挽住墨碇，细细磨着。

程宗扬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桌旁，一边提笔蘸着墨，一边道：“你是故意的吧？”

“婢怕凝打扰了主子，才点了她的睡。”

“不是这个。”程宗扬在纸上写下“盘江程氏”四个字，一边道：“那天我让你给阮香琳倒杯茶，可没让你下什么春药。”

卓云君轻笑道：“那原用不着春药便已经够了。谁知她喝过茶水会成那个样子？”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李师师身上吃

了亏，找到机会故意报复。”程宗扬道：“我警告你，师师姑娘如果少一根发，你就自求多福吧。”

卓云君酸溜溜道：“是。”

“蔺老贼当上太乙真宗掌教，你已经知道了吧？”

卓云君沉默片刻，“婢听说了。”

“说实话，凭蔺老贼的手段，别说你，就是你和秋小子，还有那个林之澜全加起来，也斗不过他。”

卓云君没有作声，自从传出蔺采泉得到九阳神功传授的消息，她便知道主已经和蔺采泉私下达到约定，自己想要报仇，更是遥遥无期。

“但你放心，只要你还是我的婢，我就绝不会让你对别忍气吞声。”程宗扬一边在纸上写下“盘江”两个字，一边道：“等我腾出手来，就让蔺老贼好看。该吐的，都让他吐出来。”

说罢，程宗扬不再理会卓云君，在纸上写下：盘江程氏集团。

总份：二十。

第一批十：殇侯：一。

苏荔、武二：一。

祁远：半。

吴战威：半。

云苍峰：半。

易彪：半。

凝羽：半。

乐明珠：半。

程宗扬：五。

第二批十：星月湖大营：四半。（九个营各占半）建康世家：五。（十家各占半，含萧、程）程宗扬：半。

由于星月湖大营有三个营属于自己，建康世家自己也有半，合计下来，自己在二十中，总共占有七半，超过总份的三分之一。如果加上凝羽、祁远等的份，正好占有半数。

程宗扬一边想着，一边接着往下写。

一、晋国商行。

主营：盛银织坊。

兼营：临江楼、珠宝。

大掌柜：祁远。

二、江州商行。

主营：水泥。

兼营：江宁两州商业。

大掌柜：待定。

三、宋国商行。

主营：钱庄。

兼营：粮食、地产。

大掌柜：秦桧……

卓云君神复杂地望着他的背影，心神仍然沉浸在他刚才的承诺中。在大原时，她以为这个年轻是个不起眼的小商，幸运的小物；在建康时，她以为这个年轻是个狠毒的商，邪恶的色鬼；在沐羽城时，她以为这个年轻是个野心勃勃的冒险

家，借用战争渔利的投机客；在江州时，她以为这个年轻是一个隐藏极的野心家……

结果卓云君现在才发现，自己从来就没看清楚过这个年轻。她亲眼看着这个年轻从一无所有，到举手播云，覆手布雨，却越来越看不透他的面目。无论是他掌握的资源，还是他作的手法，都远远超越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纵然卓云君曾经身为教御，名动江湖，在这个年轻身边越久，却越觉得自己卑微。就像初门墙的学徒，望着殿堂上那些大宗师的背影，充满了崇慕。

她相信这个年轻可以轻易对付身为掌教，拥有极大权势的蔺采泉，相信他可以会为自己雪恨。也许自己真的可以依靠在他臂膀间，偎依在他的羽翼下，什么都不去想，就像沉浸在醉的美酒中一样，不熟透，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