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去了。

围观的各自散去回了家。

夜，重又沉静了下来。

第二天，对黄秃子做出了撤掉留厂察看，立即开除厂籍的决定。

第三天，没等黄秃子的踢伤痊愈，在两名保卫事的监督下，黄秃子被驱逐出了厂独身宿舍。

从此，黄秃子沦为了真正的流汉。

自打黄秃子被开除驱逐后，柯雷见过他两次。一次是看见他衣衫褴褛地在垃圾站拣烂儿。一次是在一个雨后的马路边行道上，看见黄秃子从腰里抽出一条脏成了灰白色的白毛巾，在地面的积水里摆洗几下，拧，擦他的脸和光 。

柯雷驻足瞅着他，看到他的手哆哆嗦嗦地颤抖，背也驼下来了。脸面现出了苍老相，比起在工厂时衰老了一大截儿。

瞅着黄秃子那付落魄的惨像，柯雷心中一阵凄然。

第一大怪的黄秃子在厂独身宿舍消失后，其他几怪掀不起什么大，宿舍里消停多了。

另两怪是独身宿舍里独身资格最老的两个钻石王老五。一个叫吴祖基，长的五短身材，胖肿脸小眼睛。他是五八年厂的机加车间的车工。吴祖基今年三十五岁了，至今未婚，是真正

的王老五。虽然如此，他活的挺快乐，每天都乐乐呵呵的。他为随和，跟谁都能开上令接受的那种温和的玩笑。闹不清他是哪的。说话声调带着气儿，有点中年的味道。他的好有两个：看书，打乒乓球。常看书知识面广，谈资丰富，又经常要与串换书籍；打乒乓球有球友。所以，和他往相识的很多。每届乒乓球比赛，冠军都是他的。好打球的都愿意与他手切磋。每当下班后吃完晚饭，他的寝室里最招，没有朋友的单身汉们，都扎到他屋里快快乐乐地扯上一通，度过睡觉前这段寂寞难耐的时光。因为吴祖基常领着他们扯淡，小伙子们戏称他“吴大帅”。

按说这样一个，不该被视为怪。但你老大不小了不结婚，你不怪，们也认为你怪，八成是有什么毛病。因为现实生活中连瘸子瞎子的残疾都能找上对象结婚成家立业，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嘛！你吴大帅咋的？虽然长得丑点儿，有点儿像武大郎，可比残疾还强吧！

其实，吴祖基没什么毛病，他就是心气儿高，别看他自己长得丑，一般的他还瞧不上眼儿，好一点儿的又看不上他那一副模样，吴祖基只好是光棍一条了。

除了不结婚，他被视为怪的还有一样，就是特懒，不洗衣服。他换穿衣服都是拣衣服堆里最净的那件儿，穿脏了脱下来还是不洗，再拣一件最净的。如此循环往复，实在是又脏又不能穿了就扔掉，然后再添置新的。所以，他身上的衣服要不就是新的，要不就是脏兮兮的。

他的这种令啼笑皆非不讲卫生的坏习惯，常被们津津乐道地当做懒汉的经典来传说。

另一个钻石王老五叫麦铭九。他是1963年清华大学的毕业生。今年三十二岁了。他长得个虽不算矮，但比起“吴大帅”来瘦多了，刀条脸儿，络腮胡须从来不刮，身上瘦的皮包骨骨支皮。他是厂技术部的技术员。最大特点是跟谁也不往，独行大狭独来独往。闲下来就往宿舍屋里一待，不像吴大帅业余时间去打打球，休息天逛逛街买买东西，还常拎回点儿鱼蛋菜，在宿舍里点煤油炉子，自己炒菜改善伙食，喝点儿小酒。

麦铭九的唯一好就是看书。这一点和“吴大帅”一样。不过他看的书有不少勾勾丫丫的洋文，这在厂独身宿舍里是独一无二的。正是因为这一点，麦铭九在们眼中显得有点儿神秘。他寡于和们流，总是独处，大家也不知道他整天想些啥。平时们想不起他来，就好像没这个。关键时候才想起他，这

种时候多是在厂子安装进外国设备的时候。这些设备的安装和使用说明书，全是英文，全厂的大学生倒是不少，有四百多个，但通外语的没几个。一般懂外语，多是语言流方面的。机械设备的说明书，懂点儿外语的，看起来也是如同天书。每当这时候，工厂都要由管技术的厂领导，专门儿请麦铭九来给做翻译。否则，那进设备安不上开动不起来，就是一堆废铁。麦铭九这方面在厂子里出了名，别的厂子听说了，有了这方面的难事，也来请他。但这种光彩神气的事儿，麦铭九做完了就做完了，也无奖励他宣传表扬他，他自己也从不宣扬和自诩。也许正是这样，们在用不着他时也想不起他来。而他的默默无语与世无争却被认为是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