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飞越杜鹃巢（上）

五光十彩、灯火通明的夜本是个外来游客寻欢、找快活的大好时段，但我却累得双腿发软，走回旅馆冲完澡、倒在床上就爬不起身；连楼下柜台问我要不要小姐，我也全无兴趣、挂了她电话。

下着蒙蒙细雨的天早晨，我先乘市营公车、到信义计划区东缘的路，匆匆吃完豆浆烧饼油条当作早餐，买了两

个菜包放进袋，然后蹅着上山路途，步往四兽山麓两幢矗立云霄，红砖砌成外墙、加上古典装饰的公寓大楼附近，由山路对面斜坡的林间眺望、窥视高墙顶装设环环铁丝网、警卫相当森严的大门，和几乎全是亮晶晶的高级轿车，载着台湾社会的上流英、富豪，及他们的家偶进偶出。

抬仰望大楼时、不小心，身穿的夹克遭枯树枝勾住、扯；两条裤脚管被叶沾湿、为数不清细小的种黏贴，鞋面也沾上不少黄泥；我无心、也无暇理会，因为大楼顶层的阳台窗后正出现一个晃动的身影！

可惜距离太远、加上烟雨蒙蒙，看不清她是谁。只凭直觉告诉自己：那绝不是杨小青，她的廓、发型和杨小青的完全不一样，虽然衣着灰黑确实是杨小青平常穿、而且是她偏的色调；但这的如果以张老板的新宠、小老婆的身份将杨小青的衣物占为己有，也是很有可能的啊！

细雨愈下愈大，窗后的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过了多久，我拂掉沾满眼帘的雨珠，从杂斜坡滑落到路旁水沟边缘，脚一歪、几乎踩进沟里，才发现自己多么心神不宁、多么失魂落魄！

我一跛一跋沿着尽湿的公路步下山，在弯路退避一辆经过的黑轿车，说巧不巧恰好瞥见慢驶车中板着脸孔的司机老姜、和后座椅上得意微笑的黑衣。

她果然不是杨小青、而是她丈夫的新欢小老婆，如果名字没记错，应该是际花林玉珊无疑了！

根据杨小青写给强、也是写给我的信中所言推断，她丈夫金屋藏娇、几乎就住在这林玉珊小老婆的家里，若是仍嫌不足，进一步策划送走、甚至除掉家中身为大少的；好让新宠堂而皇之进驻、雀占鸠巢或鸠占鹊巢随你怎么讲都是最合逻辑的推理，和明显而必然的发展。

他们当然不认识我，我却一清二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晚上，我整个思绪为今天的所见所闻占据，无法思考别的事。楼下柜台问要不要小姐陪睡觉？我又拒绝了一次。

（我完全不知道杨小青又写了好几封信给我，寄到硅谷时我正在台湾。）下面是我回硅谷之后才读到的，她的信：r.强斯顿：告诉你一个天大的消息！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终于离开这个疯院，飞越杜鹃巢了！

天哪、天哪！我不敢相信，我终于逃出来、获得自由了！

求求你，求求你为我高兴、为我喝采、为我欣喜欲狂吧！！

但是我仍然必须作个

说明，否则你会误解，认为我一旦脱离了半辈子承受的生命苦海，从此就要告别以往的世界、展开另一个崭新生，而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再也不与你连络了。

不，我不是那种，我绝不会抛下以前生命中对我好过的！不但不会，我将更尽速飞返他的怀抱，如同奔向永恒的希望和理想。而你，你就是我的理想、整个生命回归的目标！

所以我……唉、我老实告诉你好了！

今天白天，我在疯院的等病房里蒙大睡……

养足了神到晚上，穿好许老上次给我的衫，等他进来打扫的时候，接我偷偷蹑足潜行、由医院边门溜出去，与躲在墙旁守候的阿土会合。最新地址 _Ltxsｄz.€ǒm_发布地址Www.④v④v④v.US发布页LtXsfB点￠○㎡然后爬上他们邻居驾驶的铁板拼装车，沿着无、无店、也没有灯光的小路，开到离疯院不远，名字搞不清楚的城镇边缘。

经过一两个霓虹灯闪烁的透明塑胶盒，里面坐着两腿叉、衣服穿得极少几乎半的西施槟榔摊；经过零零星星摆夜市地摊的小街，开进砖墙角长满了杂、摩托车四处任意停放的巷子。

邻居刹车，叫阿土和我下去、两个钟回来，说他会等在那儿。

然后我跟阿土一前一后走进一条窄窄小小、像家起贩厝房子后面应该有防火巷一样的弄堂，加盖瓦楞板和倒处吊挂着印蓝白条大概用来挡风、防雨的塑胶布，下面堆满烂的纸箱、纸盒，跟不知道是什么废金属、七八糟一根一根、一圈一圈的东西；除了散发刺鼻臭味，挤得也很难行、必须侧身。

最后走到弄堂底端几个旧木板拼凑钉起来就算墙、缝隙算窗、不晓得有顶没顶，比我所见过最穷、最脏的违章建筑还要简陋、烂的……唉……我想到就难过，讲那个阿土、跟他爸爸许老住的连猪眷儿、狗窝都不如的“家”！

真的，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想象那是住的地方！我之所以写这么详细，是要你知道原来台湾的贫富悬殊，报上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