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逐日(序-8)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我拿着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纸，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阳光刺眼，车水马龙，世界依旧喧嚣，我却感觉像被扔进了一个真空的玻璃罩里，所有的声音都隔着一层膜，模糊不清。

崩溃感像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我才刚抓住幸福，才刚让生活走上正轨，才刚……为什么？！

但崩溃过后，一个更冰冷、更沉重的念死死攫住了我：周末末。我的周末末。

她还那么年轻，那么美好，生才刚刚开始。我不能让她为我守寡。我不能让她看着我一天天衰弱、痛苦，最后被死亡拖走。那对她太残忍了。我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可真正苦的，是她要独自面对漫长的余生。

我必须为她筹划好以后的生。在我还有力气，还能思考的时候。

我吸了几带着汽车尾气的空气，努力把翻涌的绝望压下去，把那份报告塞进公文包最的夹层。回到家，周末末已经下班了，正在厨房忙活，回看见我，笑着问：“报告取回来了？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那张充满生气的脸，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几乎窒息。我强迫自己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走过去揽住她的腰，声音尽量平稳：“都挺好的，医生说我们身体倍儿，随时可以准备要宝宝了。”

周末末开心地笑了，在我脸上亲了一下：“那就好！我妈知道肯定高兴坏了。”

我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暖和馨香，心里巨大的悲痛像黑色的，在胸腔里无声地咆哮、冲撞。但我不能倒下，更不能让她察觉分毫。

我死了一了百了，真正苦的是周末末。我得为她着想。必须为她找一个可靠的、能照顾她余生的……一个真心对她好，而且……她或许也能接受的选。

或许……我该……

第六章 托付

拿到那份宣告“死刑”的报告后，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整整一天。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烟雾缭绕，也理不清脑子里那团麻。最终，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计划成型了。我需要一个帮手，一个绝对信得过，并且……对周末末有真心的。这个选，没有第二个。

第二天一早，我把白利叫进了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白利看我脸色不对，嬉皮笑脸地问：“王哥，大清早的，啥指示？”

我没绕弯子，直接把那份揉得有些发皱的诊断报告推到他面前。“自己看。”

白利疑惑地拿起报告，扫了两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猛地抬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荒谬感：“王哥！你开什么国际玩笑？！这……这玩意儿哪儿弄来的？吓唬兄弟玩儿呢？” 他试图用惯常的嬉笑来掩饰突如其来的恐慌。

我看着他，没说话，只是眼神平静得可怕。

白利脸上的假笑一点点垮掉，他低，手指用力捏着那几页纸，指节都泛白了。他又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仿佛要把那些冰冷的术语刻进脑子里。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利就那么站着，低着，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一动不动。半晌，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像被堵住的呜咽，然后整个像被抽掉了骨，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蜷缩在我办公椅旁边。

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把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无声地抽动着。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带着一种濒临绝望的悲恸。那不仅仅是对我病的悲伤，更像是他小心翼翼维持了多年的某个世界，在眼前彻底崩

塌的声音。

我看着他蜷缩在那里，像只受伤的野兽。十几年的兄弟，那些一起挨饿、一起挨打、一起从泥泞里挣扎出来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腾。心里堵得厉害，酸涩和愧疚再次涌上来。但我没动，也没安慰他，只是静静地等着，等他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足以击垮任何的噩耗。

不知过了多久，那压抑的抽泣声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白利终于抬起，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糊满了泪痕和鼻涕，狼狈不堪。

我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问：“哭好了？”

白利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脸，胡地擦掉那些湿漉漉的痕迹，重重地点了下。他看着我，眼神里没了刚才的崩溃，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近乎麻木的沉重。他知道，我找他来，绝不是为了看他哭这一场。

“哭好了，就说正事儿。”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直截了当，“周末末，你喜欢她吧？”

白利身体猛地一僵，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否认，但最终只是颓然地垂下眼睑，没有吭声。在我这个将死之面前，任何伪装都显得多余和可笑。他的沉默，就是最真实的回答。

“那就给你了。”我的声音异常冷静，像是在代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给别，我不放心。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