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第二部(13-16 [第二卷])

岂能容忍玉像只求肖真、不讲斯文的写实风格，甚至允许这名粗鲁无礼的匠雕刻仙胴体，岂非是大大的亵渎？

“如前所说，重点在于‘关联’。”耿照移开几案，取下自画像，在蔺席上按剑仙图、玉雕、肖像的顺序一字排开。

“剑仙图完成的时间最早，看上去是非常风雅的图画，而遐天公的肖像——姑且当是自画像罢——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考虑到内功修为能延缓外表的衰老，这张图应是他老家晚年的作品。我虽是书画一道的外行，两者间的差异却是一望即知。”

三中对书画涉猎最的墨柳先生眼神一变，自相识以来，耿照从未见青袍客如此动摇，连打斗中亦不曾有，显然看出了问题所在。

较之剑仙图，自画像的笔法更加写实，无论面部肌的纹理、光影变化等，都较前者的风雅写意更苍劲有力、浓墨重彩，正因如此，“被画中冷冷睥睨”的感觉才会如此强烈，全是因为过于真实之故。

同出现在两幅图中的长剑，也由于风格差异太大，须得并置齐观，才较为容易看出是同一柄剑。

因为画的是衣着厚重的中年男子，写实并未令联想到不雅之处，若画的是名子……三的视线至此，终于齐齐汇聚在玉像之上，房内鸦雀无声，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耿照把玉像小心放倒，露出台座下空空如也的平滑底部。

“这三样物事共通的‘关联’之一，就是‘没有落款’，也就是无意标示出作画雕刻之，这极不寻常；要不是刻意隐瞒，就是无有必要。我从这点开始怀疑，三作均是出自遐天公之手，他是为了自娱自乐才这么做，根本没考虑过传世与否。

“于是乎我忍不住想：这件玉雕，他老家是在哪里制作的呢？虽说玄圃山外难进，也不乏隐密场所，但要说到安全无虞、不被任何打扰，应该没有比这里更理想的了。若换作是我，也会选在此地创作。”

“且慢。”墨柳先生。“我知你想找证

据，但此法难行。蔺席子不易保存，四五百年间不知换过几多，就算遐天公是在这儿雕刻的玉像，当年的蔺席业已不存，这思路只能往死胡同去。”

“那么，在蔺席之下呢？”

耿照从容一笑，到青袍客无语了。

“碾玉是非常细麻烦的一门技艺，须耗费大量的工夫打磨。为此我掀开屋里的每块席子，连夜用这个……到处沾黏，运气好的话，兴许能黏到四百年前碾下的玉屑。”端出个食器漆盘，上盛满糯米团子。

司琴曾向舒意浓回报，说赵公子胃甚佳，就是味比较偏南方，城里惯吃的麦饭乃至米他都不，特请厨房煮了一小盆糯米，哪知是这个用途。

玉石不腐，就算搁上千年也不会凭空消失，玉屑黏上团子，被光源一照，立时无所遁形。耿照搬开所有的蔺席，从边角开始黏起，料想碎屑最易被扫至四面墙隙，先找最有可能的地方。

“找着了么？”舒意浓大着胆子问，一旁小姑姑早已闭上眼，约莫还在心中虔诚祝祷，祈求遐天公不是雕出这尊玉像的、轻薄孟的狂悖之徒。

“找着了。”少年平稳的语声直若丧钟。

耿照将漆盘推至三面前。

“每个团子上都有。我在三面墙底都黏到了玉屑，对光一照便能看见。”小姑姑幽幽叹气，舒意浓倒是兴致勃勃，不避脏污地拿起团子，凑近灯罩，啧啧称奇。墨柳先生连看几只，忽问：“没黏到玉屑的那一面，是在出处么？”开门关门四百多年，把残屑全扫出去也是自然。

耿照心想：“此细，自称‘打手’怕也是谋略的一环，不能真信。”坦然回答：“不是。是在这一面。”指着原本悬挂舒远自画像之墙。

如此一来，就算是小姑姑也听出问题：连近出的地方，都还留有些许的玉屑，何独此墙不然？

耿照问舒意浓：“姐姐还记不记得，浮鼎山庄秋庄主墓前的那块碑？”舒意浓想也不想，脱道：“记得，就是设了滑轨机关的那个。”耿照点道：“这面墙底的滑轨，比那座碑不知高明多少，眼竟看不出端倪。”双掌贴墙，缓缓运劲，喀喇喇地一阵轻响，似转开了什么紧密咬合的机关，平滑的木墙被少年慢慢推开，滑动之际却没怎么发出声音，丝滑得像是浮在水上。

只有耿照知道，他在这面墙上所花的时间，不亚于玄铁箱锁。

墙底的滑轨机关没有任何外控的掣钮连杆，起码耿照找不到，必须注真气到某个程度，闭锁

的机簧才会打开，才能推动外层的掩蔽墙——从沉重的分量推断，墙体应该也是石材制成，但耿照不知道哪种石料能磨到这般宽阔而薄，却不被自身重量压垮或拦腰断折的。

一旦注的真气减弱，滑轨便会再度锁起，反之亦然。

这个机关要求开启者不但要有强大的内力，还必须有稳定的输出，任何中途的增强或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