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风马蹄疾 凛冬飞雪至（上）

传舍庭中，众多考生、官员的侍立下，以莘迩为的十余朝中显贵，与此五对坐。

亲往观榜，复给高誉，现又这般礼重，坐於莘迩身后的麴兰，望着莘迩的挺拔的后背，若有所思，心道：“莘公对文考极其看重啊。今年的考生虽少，但莘公的这几件事做下，待至传遍国中、军中，明年报名参考的武举，必然多如过江之鲫矣！”

莘迩和蔼可亲，与五个进士说话多时，传令下去，命在传舍置宴，五进士、落榜的近二十考生悉数参宴。酒没有喝多少，宴席罢了，莘迩把随行带来的五匹西域良马，送给了那五个进士，叫他五骑马上街，循中城、南城、北城、东城、西城，把谷五城的主街全走一遍。

骏马如龙，穿新衣，胸佩红花，招摇过市，万众瞩目，谷五城顿时为之沸腾。

却说，待五进士奉令，牵马出了传舍后，羊髦伸出大拇指，说道：“明公，此法妙哉！”

莘迩摸着短髭，问道：“妙在何处？”

“国内士民，从此乃知，明公所设之‘文考’，实龙门是也。”

鱼跃龙门，便可化龙。

莘迩哈哈大笑，笑声中，他一双明亮的眼中，放出欢喜和憧憬的光彩，欢喜，是第一次文考的顺利施行，憧憬，是想象待科举创后，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他说道：“取纸笔来！”

传舍的吏员捧来纸笔墨砚奉上。莘迩提笔蘸墨，於纸上写了两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看尽谷花。”写完，吹了吹墨水，令传舍的吏员，“悬於门外，与县观之！”

谷五城不小，游完得半天，莘迩军政事务繁忙，就这半天看榜、亲自去见进士的时间还是挤出来的，自是不会再等到五进士游街完了，便与孙衍等离开传舍，孙衍等各归官廨，莘迩亦回莘公府。

到了府中，还没进堂，就有吏员拿着一道急报呈上给他。

莘迩边往堂中走，边问道：“这是什么？”

“南阳方面的军报。”

却便是桓蒙攻下雉县，进兵鲁阳，与秦军争夺鲁阳的那道报。

莘迩止住脚，接过军报，打开来，看了一遍，沉吟稍顷，说道：“把士道、张兵部请来，去长龄家里看看，他的病若是好了些，把他也请来。”

羊髦是内史监，内史省在四时宫中，张僧诚是兵部尚书，兵部在中台，他俩这刚回自己的官廨，又要被莘迩请回来。朔方的形势已较稳定，因继高延曹、赵兴等带兵回来后，於前些时，张也回谷了。——杨贺之、邴播、安崇没有回来，他三得了新的授任，杨贺之被任朔方郡丞，邴播得迁河护军、安崇得迁千督校尉，两暂划张韶帐下，三都留在了朔方。

张是个文士，身子骨不比高延曹等，来回朔方一两千里，中间多为漠区，回来以后就生了病，已是在家养病多。

那吏员应诺，候莘迩行往堂去，便赶紧喊了几个同僚，分去请羊髦、张僧诚、张。

莘迩处理了几件公务，等了约半个时辰，羊髦等相继来到。

张是最末一个到的。

莘迩到堂门接住他，搀他到堂中，扶着他坐下，关心地问道：“长龄，身体如何了？”

张面容削瘦，脸色苍白，说话有点中气不足，答道：“差不多好了，就是胃不太好。”

“等你痊愈，不能整天待着不动了，去趟朔方就累成这样，以后如果去的地方更远呢？公务之余，务要把身体练好。”

张苦笑说道：“明公，瘸着一条腿，马也不好骑，剑亦不好舞，还能怎么练呢？”

“我教你办法，闻江左故荆州刺史陶公，任官广州时，在州无事，恐过於优逸，遂早晚搬砖，你可仿之！”

莘迩说的这位“陶公”，就是那位江左之前的荆州刺史，他在广州居官时，子清闲，而他是个有雄心抱负，存北伐中原之志的，故为免得没有体力於后带兵征战，便每天早晚运砖百块，以锻炼身体。

骑马、舞剑，这类体育、军事活动，确是不适於张，但搬砖是没问题的，他知莘迩这是为他好，且那“陶公”虽与他一样，出身寒微，却是江左有数的名臣之一，莘迩以其之例来教他，说明对他的期待诚然极高，他感激地应诺，说道：“明公不嫌残贱之躯，擢恩用，恩遇之，无以报！”

莘迩回榻坐下，笑道：“怎么无以报？现在你就可以报。”

张愕然，说道：“敢问明公，此话何意？”

莘迩示意侍从的吏员把那份南阳的军报拿给张、羊髦、张僧诚观看，说道：“这是桓荆州那边战况的最新报，刚送到我手中。你们看看，看完以后有何想法，尽请畅所欲言！”

张明白了莘迩的意思，“现在你就可以报”，显是意为现在张就可以用他的智谋来回报莘迩的恩德，士为知己者死，这是题中应有之意，也是张的生信条，他恭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