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月光从窗里透进来，澄澈得像是院子里的井水。

我爬起来推开房门，抬望见二郎神家的狗又偷跑了出来，拖着链子绕着月亮转圈。

二郎神在后面边追边骂，三只眼睛都瞪得老大。

我从小就能看见普通看不见的东西。比如说坐在路边荒坟坟上抽烟抽到肺癌的老太太。

泡在河里洗洗到脱发谢顶的红衣。

趴在山下张屠夫的肩膀上哭号哭哑了嗓子的小孩。

还有张三门前的断手，李四门前的断腿，王二麻子门前的胸大肌和吊在电线杆上的，我拼吧拼吧发现还少个。

师父说这是阳眼，我不是凡胎，非是眼，所以能看到留在世间无法往生的游魂。

真可惜，我一直希望能有双镭眼，秒天秒地秒空气。

我拉住一个从我身前经过的，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行礼。

“这位施主，您这么急匆匆地拎着自己的是要去哪儿呢？”

“有要杀我，我不想死。”他把举起来，“所以我在逃跑。”

我沉默半晌，“可是……您已经死了啊。”

对方一愣，沉默了半晌，然后一拍手上的脑袋。

“是啊，我已经死了，所以不可能再死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多谢小师父你的提醒，我现在就回去报仇，把那个杀我的杀掉。”

男拎着原路返回，我目送他穿墙而去，心想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指点了一个迷途的知返。

我在门槛上坐下来，开始思考生问题。

那个男又从墙壁里穿了出来，拎着一路狂飙，杀猪般的惨叫。

一个怒吼的大汉从墙壁里追出来，浑身是血举着菜刀。

我叹了气，摇了摇，同是鬼魂何必彼此为难？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佛经上说世间苦间愁，这个世界就是一沸腾的油锅，世出生呱呱坠地，其实就是像下饺子一样前仆后继地掉进油锅里，然后炸得外焦里。

难怪年纪大了都皮肤粗糙骨僵硬，原来是炸过了。

我开始考虑西行的事。

师父说这是一个莫大的机缘，我有幸被上天选中为苍生谋福祉，是三世修来的福分。

我的前前前世吃了三辈子的斋念了三辈子的佛拯救了三次世界才换来我这一世的福缘。

机缘？机缘用啊。

还不如给我一张机票。

我摇了摇，拍拍起身，转身回去睡觉。

背后忽然传来清脆的“叮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我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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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拯救世界么？

这不是个问句，而是个神经病的自言自语。

这世上所有认为自己有能力拯救世界的都是神经病，但师父偏偏不这么想。

世界这么大，什么能拯救世界？我问。

师父想了想，指了指胸。

我一愣，胸能拯救世界？

那得多大的胸啊？

师父敲我的：傻子，是啊，世界很大，但更大。只要你心中的比天地更宽广，你就能拯救所有。

说实话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原以为像师父这么虔诚的老和尚，一定会说佛祖才能拯救世界。

你还太年轻，不懂。师父摇，以后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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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我去敲师父的门。

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我还是决定不去西天了。

虽然出家不能打诳语，但我着实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料，我许下了诺言又怎么样？

我不去不去就不去！难道老天还能劈死我？

轰隆一声，天边一声炸雷。

我吓得一缩，这贼老天。

但走到门我就愣住了，房门半掩着，猩红的血溅在门窗上，触目惊心。

师父倒在屋内的地板上，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浸透，血从他胸前的伤中汩汩地涌出来，从身体底下漫出来。

我！

我扑进去把师父扶起来，老和尚奄奄一息，浓腥的鲜血从嘴角里溢出来。

“谁？这是谁的？”我惊怒地大吼，“这是谁的啊？”

师父慢慢睁开眼睛，伸手揪住我的衣襟，竭尽全力地抬起来，嘴唇嗡动，声音微弱。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我把耳朵凑过去，“师父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