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佣书

县学读书时，都留下了借书抄读的佳话。如名臣刘挚于州学就读曾‘外假谷梁《春秋传》，范蔚宗《汉书》，手写读之’。

说到这里，郭林顿了顿道：“先生一共教了十二名弟子包括你我在内，从未有一能考上县学，之前韩师兄本可一试，但他却是半途而废了。”

“若是不县学又如何？”章越问道。

郭林道：“自本县设县学以来，还从未有章氏族学或县学以外的读书，能在发解试得录。县学里的章旭你或许听过，他十二岁县学，文章诗赋在县内可谓数一数二，但是谁也不敢担保他发解试一定得过。”

“以你的资质若下功夫将来可县学，至于我则当通下苦功了，或有一二。将来要你考取了，师兄我却没考取，那可是什么颜面都没有了。”

“若是考上县学，解试不过，那还不是一般！”章越又道。

郭林道：“不一样，得县学不仅可省去膏火之费，听闻近来粮米也有贴补，以后在县里也是敬你三分，尊称你一声茂才。”

郭林一番长篇大论，就是要章越坚定考县学的决心，激发出他的潜力来。

“姑且试一试吧！”章越如此答复。

郭林对章越说了这一番话后，没想促进最大的，不是章越反而是他自己。

郭林本来读书可谓是三更灯火五更，但如今一看，更是勤奋了。他有时夜里读书读疲了，他用竹签子往膝上扎。

这都到悬梁刺的份上。

这可是自虐啊。

章越见师兄如此，自己也不敢吊儿郎当，甚至连白天昼寝也是减少了，从午睡两个时辰，改为一个时辰即止。

晚上天黑后读一个时辰的书，然后上床睡至辰时方起。

但对章越而言，白天读了十个小时书，睡后再读十个小时，这样的滋味又岂是好受？以至于章越一觉睡醒，双眼全是九经的文字在爬。

这几个月求学的子固然清苦，但却令章越想到了当初读初三，高三的时候。不知为何，至今想来，章越格外喜欢那段岁月。

不是通过自己努力考个好学校，而是喜欢那个那么认真努力的自己，他想到当初‘那个追逐月亮，也被月亮照耀的自己，那样的他以后再也没有遇到过了’。

后来的生，他只学会了‘摸鱼’一事。

不过一天章越起夜，他到郭林一个躲在松林里哭。

郭林一面哭一面用拳打着树：“我都已是如此苦读了，但是九经的书为何还是读不熟呢？自己如此蠢笨，连每偷懒师弟都不如，我实在没用，辜负了的爹爹用心。”

“三娘啊！三娘！我好挂念你，你可知道。”

章越闻言……师兄还真是闷骚，平都不和我提一句。

而今如此读书，章越实在担心郭林身子吃不消，一旦一病不起，那么别说读书，连命都没了。不过章越没料到的是先病倒的却是郭学究。

夏去秋来，光似箭。

秋后，章越已将易经，尔雅都背下了，正要读他经时，郭学究却病了。

郭学究起初有些咳嗽，后是高烧，后请村里的土医诊视为伤寒。伤寒之病在古代可谓十分严重。

得知于此，郭学究就无法教书，童子们也就不来了，其浑家每给他熬些山中栽来的药服下。

郭林是至孝的，见郭学究无钱买药医治，心底十分着急。

迫于无奈，郭林决定找一份生计为郭学究治病…这份生计就是佣书。

佣书就是替抄书，这可是一份专为读书提供的生计。

不少名都有这段经历。

比如班固，汉书记载班固家贫，常为官佣书以供养。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闲乎？

还有三国时东吴名臣阚泽。三国志记载‘家世农夫，至泽好学，居贫无资，常为佣书，以供纸笔，所写既毕，诵读亦遍’。

宋朝有个蔡定‘家世微且贫。父革，依郡狱吏佣书以生，资定使学，游乡校，稍稍有称’。

可见不少贫穷书生都是从‘佣书’发轫的。

至于给郭林提供这份生计的地方，正是离此数里的章氏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