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漫长一夜（中）

张莫邪于太行山得授仙缘时，我就在太行山麓。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事，那一年，就是一切开始的时候。”

老和尚的话停了停。

他笑了一声，说：

“如今想起这些旧事，想来，大概也是冥冥中自有天定，这近三十年的混，将行结束，或许，就如沈秋所言，这一趟我等往蓬莱仙山去。

不管输赢如何，不管结果如何，都将亲眼见证，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但徒儿。

如为师这样活了太久的老乌，全身上下，都打满了旧时代的气息，又该怎么和你们一起，走新的时代里？

不管它是好是坏，老僧都和它格格不，我这魂魄里，都带着一丝腐朽的气息，老僧在夜静时，甚至都能嗅到。

我已下定决心。

或许，在今夜圆寂，便是于我这一生而言，最好的结局。”

“师父！”

芥子僧脸色大变。

他沉声说：

“不可如此！我辈出家，寻六根清净，得脱红尘物外，修佛法，欲渡众生，先渡自我，哪里有放弃的道理？”

“这不是放弃，徒儿。”

圆悟和尚闭上眼睛，重新敲击木鱼，诵念佛经。

他说：

“每一段生都该有终点，为师只是预见了属于我的终点将至，提前告知于你，真等那一到来时，也往徒儿你，和寺内弟子们，不必为我的离去感觉到悲伤难过。

这世间我来过，见过欢笑，听过哭泣，又亲手护住新生，击退灾厄，七十余年，所见所闻，已让为师感怀颇多。

我行走过江湖，做过除魔卫道之事，也曾相助南国，昏昏聩聩，与当世豪侠竭力死战，也曾见过英雄陨落，天地落泪。

年少时，也曾禅心动摇，留恋世间红尘，不怕徒儿笑话，当年为师还是小沙弥时，与常来寺中进香的一位施主颇为亲近。

差一点。

就差一点，为师就弃了佛法，回去红尘。

可惜，造化弄。

现在想来，若是当初为师能勇敢一点，大概现在已经儿孙满堂了，哈哈哈哈。”

老和尚说起自己少年时的糗事，发出哈哈笑声。

他说：

“生、老、病、死、怨憎会、别离、求不得，间七苦，老僧已尽数品尝，如今已得圆满，又能亲手推开那新时代的门扉，让光照这方世间。

徒儿...

师父这一生，已经足够彩了，就若苦海沉沦，欲求彼岸，然身陷弱水，不得超脱，若是死，便死吧。”

芥子僧还欲再劝，突闻身后有响动声。

宝殿中烛火在这一瞬齐齐摇曳，又有脚步声来，沈秋依然是白袍黑衫的打扮，背负着双手，轻盈落地，漫步走来佛堂。

“大和尚想死，怕没那么容易。”

他说到：

“什么新时代，旧时代，大和尚这分明就是执念太重！

只因自己竭力而为，也没能救下临安无辜，便心觉无能罢了，但你又不是在世佛陀，没有改天换地的伟力，想要强求自己救下天下万众，这就是痴说梦。

再何况，如今间，回不存，老和尚觉得自己生于幽暗，难光明，就算想要转世重修，登临净土，也没那个条件嘛。”

沈秋对芥子僧微微点，然后上前一步，有些不讲礼数的，讲手放在诵经的老和尚肩膀上。

他说：

“大师还是莫要着急，待我辈赢了这一战后，是继续游走红尘，还是回返回，再修来世，沈某必会让大师如愿所偿。”

“你怎么就能确定，老和尚我心中就是这么想的呢？”

圆悟老僧嗤笑一声。

他对沈秋说：

“沈施主还是莫要猜老僧的心思了。”

“行吧，大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今夜过来，也不是要和大师辩论一番。”

沈秋笑了一声，他说：

“大师可做好准备了？”

“诸事皆已安排妥当，自然是做好了准备。”

老和尚抬起，看着沈秋，那双稍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如孩童般的笑意，他说：

“这魂魄离体，幻梦存在，还能与寻常无恙，实在是新奇的体验，老僧也听闻，有数位老友已在那里等候。

这便来吧，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他伸出手来，和沈秋的手握在一起，下一瞬，剑玉微动，带着抽取之力，卷在老和尚的神魂之中，落幻梦之境。

眼之处，一片晴空万里，万仞高山有银色瀑流落下，仙禽飞舞，百鸟长鸣，在那瀑布之外，亭台之中，摆着一方棋盘，正有个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在眺望眼前风光。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