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火

我想过了，无非苦一些，累一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

许广胜起身告辞。顾植民捱了几，没寻到能收留的去处，袋里铜板早花个净光，西风渐凉，他夜宿街，忍饥挨饿，眼看就要撑不下去时，许广胜又寻到他。

“植民，我四处打听，终于托老板找到个去处，吴淞那厢有处当铺缺伙计，你看……”

顾植民左思右想，进退两难。吴淞偏远，尽是港渔村，去那边只能谋吃喝，必不能学课解惑。正在犹豫之际，许广胜又添上一句。

“眼看就要寒冬腊月，不先找个吃饱穿暖的去处，你还想睡冰石板，喝西北风？”

顿了顿，又说：“你要死在街上，将来等寻着翠翠，我又如何向她待？！”

这句话瓦解了顾植民的宏图，他从未料到许广胜竟一直认定姐姐未死。饿到极致的，连惆怅都没有气力，只得乖乖听话去了吴淞。当铺老板瘦削身材，眼神挑剔，上下瞥着顾植民，好像在给不值钱的瓷器估价。

“你们大老远跑到吴淞，也不容易。”

于是商议工钱，老板伸出三根鹰爪似的指，顾植民以为是三块银元，没想到是每月三个双毫，比烟纸店学徒的工钱还缩水四成。他想谈到六个双毫，却得到冷冰冰六个字。

“若嫌弃，便请回。”

顾植民方晓得老板那句“大老远”的话不是慰问，乃是讨价还价的资本。事到如今，只得权且答应。老板便打发他到住处安顿。说是住处，实乃柴房隔出来的无窗小间，十六块砖垫起来一块门板，躺在上说不清是在停尸还是困觉，加上一盏油灯，豆大火苗，似在照明，更像招魂。

顾植民却已心满意足，他在木板上铺好稻，吹灭油灯，一闭眼便进梦乡。朦朦胧胧里，但看一缕黑红影子如魔如魅，朝他飘舞而来！

他激灵坐起身，仍不知是梦是醒，只听外敲锣打鼓，大呼小叫，比迎春祭祖还要热闹，再四下一看，却见方才吹熄的油灯，竟又自己燃亮起来，还化作百十个化身，像鬼眼一样闪瞬着盯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