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2 国士之丧

与原本的客同处一席。而有了他们在场，原本的宾客也都变得拘束不自在。沈家索另辟席面，分别安置接待。

士庶不同流，门第不同者彼此都无往来，真是在方方面面都得到了贯彻和体现。如今这个局面，往上追溯的话甚至可以说萌发于西汉后期，生长贯彻整个东汉三国，至于如今，已是根蒂固，并非朝夕之间可以扭转。

沈哲子自认没有宇宙大将军侯景那么豪迈的气势，高举屠刀将所谓王谢高门杀个净净。如此世风之下，想要成事，难免苟且。

贺宴一直持续了两天多，才总算是告一段落。这还是因为另一户士族娶亲之喜，宾客们转移阵地，沈哲子才落得清净。

对于那些有官身的士族成员连轴转的宴饮雅集，沈哲子纵有不满，也不好面斥其非。这一时代，官员休沐大体还遵循汉制，但执行的却不严谨。尤其休制，门第高、家世兴旺者不要说每天在官署住宿，甚至旬不去办公都司空见惯。

诸如后世南朝琅琊王僧达，喜游猎，一年大半时间都不在官署中，办公不过是游猎之余的消遣。可是待其失势时，告病请假后站在建康城桥看在河中斗鸭，就遭到参奏弹劾。

更有甚者，南朝一官耽于山水之乐，屡得迁官不见其，到最后甚至不知其所任官署何在。野史记载或许不足为信，但时下为官者不任其事，风气可见一斑。

结束贺宴后，沈哲子又回到纪府，趁纪瞻尚好时，与其讲述一番御前应答的细节。

纪瞻能够听出皇帝言辞中对沈家的示好和拉拢，这对吴士而言是一个好现象，因此心便有几分畅快，叮嘱沈哲子道：“忠义大节，立身之本。要铭记于心，以此自律。”

沈哲子嘴上答应着，却不忍打击纪瞻。皇帝想要拉拢南士制衡侨门的意图是很明显的，可惜命不长久，临终还下诏要朝廷任用南士中贤明者，但又怎么会得到贯彻。终东晋一朝，始终是重侨门、轻南士的政治格局。

或许是回光返照，往后几，纪瞻好转许多，能够勉强待客。一故旧亲属纷纷上门拜访，也算是告别。每当待客时，纪瞻都让沈哲子侍立在侧。

沈哲子明白，老家这是用生最后一点光辉，再扶植自己一程，将一生积攒的脉、声望和政治遗产，转到自己手中来。至于沈哲子最终能够继承多少，还要看他自己的努力。

中秋过后，年过古稀的纪瞻，终于油尽灯枯，于家中与世长辞。

纪家自是满门悲痛，尤其纪友这个未及弱冠却至亲全无的少年，更是痛哭流涕几近昏厥。沈哲子心中也异常悲痛，这位老家缠绵病榻经年，生最后时光都不得安宁，为沈家保驾护航，渡过难关，可谓大恩。

尤其对沈哲子个而言，这位身负国士之名的老，将一生最宝贵的积累分享给自己，这一份赏识和厚遇，实在是沉重的令他无法偿还。

历经旧吴，横跨两晋，历八王羯胡之，览衣冠南渡之悲，这位老家生轨迹可谓跌宕。或许囿于时代的局限，没有超出格局的眼光看到历史推进的脉络，但一生克己律行，功存社稷，不负“士”之名，可谓无憾。

作为纪瞻弟子，沈哲子服齐衰之礼，仅次于至亲的斩衰，这也是纪瞻临终的待。虽不五服血亲，但却有传道厚恩。

薪火不灭，代以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