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6 木秀于林

今听到母后对杨太妃的抱怨，被兴男公主与此前那种隐忧联系起来，如此再一想，便隐隐意识到母后这一番不满看似是对杨太妃，其实内里只怕也是有一部分是对自己的。否则此前便不会说她这个做儿的，在苑中望反而超过了母后。

如此再一想，母后对杨太妃的怨气便可以明白了。母后这是在埋怨杨太妃关心儿身世却不与嫡母商谈，反而频频来问她这个晚辈，如此便让母后感到尴尬和不满。

眼见兴男公主在席中沉默不语，皇太后倒没意识到自家儿已经想了这么多。其实她对杨太妃的抱怨，大半还是近来心烦躁所致，至于因何烦躁，就连她自己都有一些怪，想不明白。

此前虽有国事艰难，但是她家贤婿在淮上大贼，未来形势可以说是一片大好。膝下二子茁壮成长，皇帝的婚事也渐渐将有定论。如今内外俱无忧愁，较之几年前已是不可同而语。

可是近来她的心却不乏烦躁，思起来又不知这烦躁由何处而生，由此而对周遭事都多有迁怒，甚至都有些变化，不再像此前那样和气温婉。

待见兴男公主只是沉默不语，皇太后又有几分不悦，指着她说道：“你这个娘子如今也是不小，该要通晓事，要学着更加体顺意。且不说你夫家乃是吴乡巨室望宗，父子又俱为国用，单单维周今次在淮上所创功业，中兴以来无能有比肩。在公则不负君恩，在私则尊亲。如此佳偶，世难求，你可不要恃宠而骄，失了亲意。”

兴男公主这会儿也是满腹心事，此时再听母后有的没的说这一通，心便也烦躁起来，但还是耐着子说道：“夫妻亲昵，本是难于启齿。但我与夫郎，是幼伴夫妻，往年朝夕跟随，相伴长比自家兄弟姊妹还要亲。若不是国事为急，从来也没分隔遥远至今不见。幼来便受母后教养，虽然早年也有任，但夫郎俱都宽宥包容，如今年长，更知恭。”

皇太后听到这里，眉便又皱起，垂首组织一下言辞，然后才又摆出敦敦教导的态度：“若你夫只是寻常门户，有此自知，也是不错。但且不说你自己罢，今次维周大功于国，王业安稳，一战奠定，未来必是南北属望，乃是当时超群之选，社稷肱骨，国家城。你若只是寻常姿态，又怎么能安居贤良佳偶之心？除恭顺之外，也要懂得时作忠孝高义之说，有劝勉，才能守好贤妻本份，不被目作庸碌愚。”

兴男公主本就不是一个和顺子，今听母后唠叨这一番已经算是极有耐心，只是越发觉得母后越说越不着边际，先是担心她不够恭顺失了夫郎意，又担心她只顾恭顺被当作庸碌愚。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要表达什么。难道他们夫妻二帷内私话，还要天天以伦义理对答？

“终究还是山太妃说得对，其实你二幼伴夫妻，往年就不必说了，近年也是体格渐渐长成。你夫家本是吴乡高门，维周又是家传嫡长，至今室中都无所出。你这娘子至今懵懂，也不觉言有非，居然还替旁考虑婚配事宜，自家大事反倒就不关心！异若是你家翁妪归朝，我都不知该要如何面对他们！”

皇太后还在那里叹息着自说自话：“国事自有群贤担当，不可独劳一。维周他功在社稷，举世所知，我又怎么忍心见他长劳远乡之外，因公废私？如今淮上大胡逆，国祚已无近忧，来归都叙功，不妨长留一段时间，届时你也要记和顺，若能添丁报喜，才是公私俱不亏于大功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