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争向纳税

上元县的一个优势，有厚群众基础，尤其是在士绅这个阶层里，他有着足够好的缘。如果是像邹元标那样放到贵州某个汉夷杂居之地，他纵然有通天手段，也难以发挥出多少作用。

一上午的光景，商贾来来往往，上元境内数得着的大户，来了七成有余。大家不但主动完税，而且全都抢着去当甲等户。这不光是一个官府保护力度问题，还有一个商业信誉问题。纳税多，证明自己经济实力强，以后和外来商贾做贸易时，提出自己是官府甲等纳税户，这本身就是个实力的证明。反过来，两家店面抢一宗生意，一个是甲等，一个是丙等，客户选择和谁合作就是明摆着的事。

再者，经商也好生活也罢，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争讼到官府也是难以避免之事。范进都已经明确表示，要根据纳税多少制定不同级别的保护措施。那一个甲等商户和一个乙等商户打官司，输赢不问可知。

即使有一些不怎么想纳税，也得想着要保全生意，或是考虑以后自己不被打压以及自己怎么去打压别，是以税的，就基本都是以甲等纳税户为目标。

除去税，另一件要谈的事便是合作。这些商原本对与衙门合作放贷的事不感兴趣，关键是利息太低。可是现在范进表现出来的强势作风，让他们不得不考虑，如果不和官府合作，以后这放贷生意能否做的下去都还在两论。

再者这是个连冯邦宁都敢打的，怕不是海瑞第二，自己再执行过去的利率，多半也难逃官府的追究，从这一点上考虑，也只能认怂。是以一些商了税，便向范进商讨着，自己能不能成为官府指定合作商。

“这件事本官也很为难啊。其实昨天那些话，就是本官酒后吐真言，说早了。本来按本官想，甲等纳税户只设三十家，剩下的即使够了钱，也只能归乙等，最多称为乙上。各位员外也知道，衙门的力量是有限的，就那么些手，不可能对所有都全天候保护，以当下衙门的力量怕是只能保护二三十家安全。可是谁让本官一时失了，现在已经无从逆转，只好自认倒霉。但是放贷的事，就不能一错再错了，各行皆有行，这利行也该有个行才是。”

眼下的大明商品经济受行会影响很大，各行业都有行。想要从事这个行业经营，首先就得得到行允许，否则是不允许市的。像是江宁丝织业，行就是张百龄。典当行的行，则是杨宝财。

可是眼下这么多商来，杨家却不见动静，范进心里也颇有些纳闷。按说自己昨天帮了他家那么大的忙，杨家不至于愚蠢到不派来的地步。即使从上，这也是万难代之事。如果不是宋氏……自己早就和别合作了。他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则用着另一套说辞。

“上元县乃至整个江宁城，解库的行都是杨家，万事做生不如做熟。不管是估价也好，还是收债也好，杨家都比较熟悉。本官看来，这放贷的事还是应该找杨员外合作比较妥当吧？”

同样经营典当行的徽汪子敬昨天也是在杨家吃寿酒的，他在典当业的声势仅次于杨家，算是保二争一。他摇道：“县尊如此说，莫非不知杨家出事了？”

“出事？什么事？本官怎么一点耳闻也没有。”

“也难怪了，今天早晨出的事，许是县尊还未得到消息。还不是昨天那场事闹的，明明是个喜事，差点变成了丧事。那位表小姐虽然未曾真的被辱，但是于名节上总是有伤损，加上年纪小心路又窄，昨天夜里竟是偷偷投缳。”

范进一愣，他原本还想把这个小丫嫁给继荫，难不成就这么死了？连忙问道：“现在形如何？”

“还好，杨家那位宋娘子厉害着，早防着这一招，有几个婆子专门盯这事，还没吊上去就被救下来。可是一哭一闹，总归是闹到前面。杨兄年事已高身体多病，听到这事本就窝了一心的火，再听到自家眷要上吊的事，急怒攻心，竟是中风了。请了城中几位名医前往诊治，虽然可以保住命，却注定终身瘫痪，智也不大清楚。以杨老爷如今的形，自然不能再做行，他该让贤了。”

“有这等事？本官倒是不曾听说。可即便如此，杨老爷总有子肆。”

汪子敬摇道：“各行行由同业公推而出，首重资望，次看窝本。这行本来就是一行里的翘楚，要为本行定规矩谋福利的，不是朝廷官职，哪能搞父死子继？杨世达年纪太轻，资望不足以服众，他爹一倒，这行不到他坐了。”

张百龄这当也道：“是啊，杨家这几年运势不好，不是生意失利，就是仓房着火。前年光一场火，就烧了上千匹绸缎。后来听说就是杨世达染指手下机户的娘子，为本夫所知，与他争斗不过，放火自尽，结果引了一场回禄。这样的，怕是很难支撑起家业，至于做行，那就更谈不到了。”

几个商贾七言八语说着，所指的都是杨世达平行止不端或是任意妄为之处。光听言语让很难想象，这些昨天还在杨家吃酒，与杨家称兄道弟。

看来官府合作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