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胡马窥亭障

裴该率军沿淮而西，于路不时下令疾走，甚至于打着火把夜间行军——他要训练士卒跑远路的能力，反正理论上这会儿是不大可能遭遇强敌的——因而八百多里路程，短短十二天，便即顺利抵达谯城。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祖逖事先就已经得到裴该要来的消息了，急忙召集众将，出城相迎。二下马牵手，不住唏嘘，裴该瞧着祖士稚憔悴，鬓边、须上斑白见多，不禁劝说道：

“祖君，胡不可遽灭，都不可遽复，来方长，还请多保重身体啊。”

祖逖微微苦笑：“记得文约前曾有一语，说‘只争朝夕’，逖铭记在心。今中原板，百姓涂炭，而胡骑既旧都，又呼啸于长安郊外，我又安能不急啊？”

祖逖长子祖涣十四岁从父北渡，如今已经十七岁了，生得是肩宽背厚，孔武有力，还比老爹整高半。他以对待叔伯的礼数拜见裴该，裴该牵着祖涣的手，夸奖道：“将门虎子，国家又添一栋梁也。”你既然磕了，叔叔我不能毫无表示，想了一想，就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钱来，递给祖涣。

祖涣笑着推辞：“涣虽未满十八，也已行过冠礼，裴使君尚以我为孺子么？”

裴该答道：“此我所铸新钱，民间唤为‘吉钱’，据说佩之可以攘凶。一点点好彩而已，何必不受？我看卿生得雄武，明当别有良马相赠。”

祖逖轻叹一声：“若在太平时节，当使我儿读书仕宦，如今却只能教习他弓马，一家若此，何况一国呢？”一把裴该的胳膊，说走吧，随我进城去。

于是裴该便命大军在城外屯扎，自己带着几名将领跟随祖逖进谯城，来到衙署之内。院中早已摆下酒宴，当下分宾主落座，祖逖逐一向裴该介绍自己的部下——原本带过江那些部曲，裴该自然是识得的，但还有不少兖后才刚招揽的将吏，以及依附的坞堡主，裴该就都是初次见面了。

祖逖在左，裴该在右，各踞上首，下首两列，左边儿都是祖逖的直属部下，右边儿是坞堡主们，真是泾渭分明。至于裴该带来的刘夜堂、甄随，以及六名副营督，则被左列之中——由此也可得见，坞堡主的数量比正牌祖家军将吏多多了。

祖逖的一半儿部下，比方说董昭、冯铁、韩潜等，裴该是熟稔的，终究曾经在建康和淮共处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嘛。初次见面的有新招揽之吏，包括司马张敞、从事周闳、将军卫策等，还有自己跑来投军的祖逖几名从子：祖智、祖衍和祖济。

此外祖逖在谯城还纳了一房妾室，生下一个庶子，起名叫祖道重，尚未周岁，也让祖涣抱出来与裴该相见。裴该照样从袖子里掏出两枚吉钱来，塞在小儿襁褓之中。然后他就不禁慨叹：“君家尚有如许子弟，可叹我河东裴氏，一世的豪门，而今却枝叶凋零……”

祖逖赶紧安慰他：“听闻关西及幽州尚有贵家叔伯辈，何言凋零？不过因为世而散居各处罢了。且待我等重造社稷，自能团聚，文约不必感伤。”随即笑笑：“若惜家族不蕃，文约何不早早娶妻纳妾，以广后嗣？”我听说你临渡江前是定了亲的，怎么那么久还不结婚呢？

裴该苦笑道：“确实定下了杜氏，然而初至江北，筚路蓝缕之际，哪有力筹办婚事？去岁本已有迎娶之意，奈何从李处，得知了家兄亡故的消息……”

他终究不是这时代的，所以很多风俗习惯虽然因为吸纳了这一世的记忆而镂刻在脑海之中，但真不是能够随时回想得起来的。结果去年写信给裴氏，说你这就安排杜家送到淮来吧，却反而遭到了裴氏的拒绝。

其实也算是提醒，因为裴该不能不把裴嵩的死讯通报裴氏，裴氏就说了：“礼制，兄死当服齐衰一年，岂可此时而成就婚姻？”裴该接到回信，这才恍然想起来，古代果然是有这么一说的……虽然裴嵩已经死了好几年了，终究自己才刚得着消息啊，那就应该开始服丧啦，即便不必要去职守丧——打死他也不会——也不可能每天都穿着丧服，但也没有在这段时间内办喜事的道理吧。

婚事就这样一直拖了下来——不过这是当时的习俗，是周礼规定，杜家虽然心急，却也无法可想。

说起自己的婚事，裴该不合提了句“李”，就听席间有大哭起来，定睛一瞧，原来是李旧将冯宠。裴该便问祖逖：“陈川无状，先害李，复不肯救援祖君，闻祖君行文以责陈午，彼如何说？”

祖逖摇摇：“陈川终是陈午叔父，彼又能如何？不过砌词敷衍，并说已夺陈川兵权，命他闭门反省罢了。我要陈川前来当面谢罪，陈午恐怕我杀陈川，总是推诿……”随即一咬牙关：“且待我收了河南，定要将陈川拿下，送与文约，由得卿将他千刀万剐！”

冯宠当即站起身来，抹着眼泪朝裴该一拱手：“果有此，还请裴使君允许末将行刑！”

座中气氛就此变得凝重起来，司马张敞赶紧也站起身来，开言劝慰，还呵斥冯宠，说今天是欢宴裴使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