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胡马窥亭障

子，你怎么能够在席间哭泣呢？赶紧出去，擦净眼泪了再回来。

等到冯宠出去之后，张敞就率先举杯，为两位刺史上寿。随即众也陆陆续续地，都来敬裴该的酒——尤其那些坞堡主，虽说还是初次见面，却都对裴该恭敬得不得了。裴该连连推拒，说自己酒量不大，坞堡主们就说：“裴使君略沾唇可也，我等先为敬。”

气氛就此逐渐变得轻快而融洽起来，没过多久冯宠也回来了，挤进敬酒的队伍，先后敬过祖逖和裴该，执礼甚恭——估计主要是因为祖逖在大庭广众下声明了，必要杀陈川为李报仇之故吧。

酒过三巡，从事周闳也过来敬酒，并且对裴该说：“裴使君执政之子、高门之后，必然学问高。今既有此会，安可无诗啊？还请裴使君赐下一诗，以记今高会。”

话音才落，就听甄随叫起来了：“既然有酒有，又何必要什么诗？！”

裴该狠狠地横了他一眼，随即再环视众，就发现还真有不少期待的目光投向自己。要知道今宴上，多是大老粗，但也有几名士，比方说周闳和张敞，而且瞧着祖逖几名从子也都是读过书的——祖氏原本就是书香门第，而不是武夫世家——至于那些坞堡主，虽然都是寒门，相信既为一坞之主、一族之长，多数也都认识字，难免存有附庸风雅之心。

要知道写诗那是上流社会的风尚啊，即便不是上等，也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沾上点儿光。是，自己是不会写诗，但凡裴刺史赐下一首来，将来可以背给别听，然后炫耀：瞧，此诗成就之，我也在宴席之上，高雅事，与有荣焉，那谁还敢说我不文？

——或许只有甄隧这种外族蛮子例外吧。

裴该一想也好，自己虽然不会做诗，前世却对唐诗宋词很感兴趣——文史不分家嘛——曾经背诵过不少。还在胡营的时候，他就借着整理文书的机会，把记忆中很多诗篇都默写了下来复习——当然啦，临走前都付之一炬了，这可不能落于他之手——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因为他考虑到，自己若是逃往江东，难免要和那些官宦、文士打道，恐怕写诗作赋是逃不过去的；你不需要有多高的才华，但若一首都拿不出来，必会遭耻笑，就怕影响到自己的声誉，更影响到自己的计划。可是没想到真去了江东，就才呆了短短几个月，没得着任何抄袭的机会……

莫名其妙的，这机会突然间主动送上门来。裴该原本不打算再抄什么诗文了，可是琢磨着，即便不在江东，也还是必须得跟士们打道啊，抄袭的需要虽然降低了，也未必全然归零。既然如此，那我就来一首，让你们崇拜崇拜吧。

当下略一沉吟，便即吟诵道：“月生西海上，气逐边风壮。万里度关山，苍茫非一状。晋兵收郡国，胡马窥亭障。夜夜闻悲笳，按剑起北望！”

这是抄的初唐诗崔融的作品，不过裴该给改了几个字。一是诗中原本为“汉兵开郡国”，但目前匈建国号为汉，再说“汉兵”，很容易造成歧义，所以给改成了“晋兵”；而且“开郡国”是开疆拓土之意，不合如今的局势，因而改成“收郡国”。

二是结句本为“征起南望”，抒发中国士卒的思乡之，裴该给改成了“按剑起北望”，一扫哀惋之意，而蕴含了渴望驱逐胡虏、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要知道初唐的诗风直接继承魏晋，除了部分词语含义和文字声调不同外，大致上没什么区别。唐诗是从普及了格律体之后方始一变，继而攀上古代诗歌的最高峰的，格律诗就离得魏晋风骨比较远了；但就理论上而言，这年月的士也并非全然不能接受，说不定还会赞叹：中间四句竟然两两对仗，有赋之风，巧妙哉！

再往后就不成了，宋词多俚俗语，而且长短句相杂，甚至于平仄韵同叶，就算比这年月的民歌都差出十万八千里去，抄没法抄，改不好改，什么“但愿长久”、“惊起一滩鸥鹭”，都只能够烂在肚子里。

崔融是唐中宗时期的文章魁首，然单论其诗作，在唐代可能得排出一百名外去。他这首作品结构简单、用词通俗，虽非上品，裴该前世却很容易便记下来了，就此端出来飨客。座中多为老粗，即便张敞、周闳等，也从来未闻其文名，想来不至于太过掉价吧。

果然一诗吟罢，当场激起喝彩声一片，只有甄随仍然闷着喝酒，估计完全有听没有懂。祖逖也慨叹道：“我等北望，企盼胡尘静息，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如愿啊……”裴该赶紧端起酒杯来安慰和鼓励他：“祖君，世上无难事，只要我等夙志不改，坚持不懈，总有驱胡复都的一！”

这一场酒宴喝到很晚，裴该也有了几分酒意，祖逖扯着他说：“文约，契阔已久，今晚还当如在建康时一般，与君同榻而眠。”裴该说好啊好啊——“待与祖君联床……不对，不是床，总之我有满腔衷曲，要与祖君夜话、倾吐。”

众各自散去，甄随他们也必须出城归营，裴、祖二则把臂步内室。祖逖还把夫柳氏和新纳的妾——也就是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