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如东

江前往灯塔岛；吴城起航的舟楫则顺着松江出吴淞，汇浩浩舟流；会稽最远，然而会稽起航的舟楫也要沿着百尺渎返回吴城，同样从吴淞出海。四月的东海不似冬那般狂，无数舟楫张帆出海，仿佛在海上架出一道巨大的浮桥。二十多万楚正沿着这道浮桥东行，一去不返。

炮舰之将沈尹尚所在的旗舰鹊山号就在这道巨大浮桥的北面游曳。撤离琅琊后，楚越舟师炮舰便退至长江出海外泥沙冲积而成的一个小岛。后世这里将称为如东，可两千多年前这里一个荒岛。占领琅琊的秦军舟师即将沿海南下，九百里的距离不过三的行程，战舟炮舰落锚于此，恰好能屏护楚东渡。

虽然就在浮桥北侧，但艉楼上的沈尹尚拿起陆离镜也看不到西南方向百里外的‘巨大浮桥’，他也无心南顾，只是时不时举起陆离镜看向北方。大海茫茫，谁也不知道秦军舟师何时南下。

“盐邑有讯否？”放下陆离镜的沈尹尚有些疲倦的问向桅盘。

盐邑就是盐城，这个时代的盐城就在海边。从琅琊到纪鄣（今赣榆东北），再从纪鄣到郁山（云梦山），又从郁山到盐邑，再从盐邑到如东的这个沙岛，九百里海岸皆有观察哨。一旦有警，即用飞讯告知。

舰队退到长江不是没原因的，节节抵抗不是拖时间的好办法。一退近千里，以地中海三桨战舟对后勤的依赖，秦南下必有运输粮秣甚至是清水的庞大后勤舟楫，舰队只要击沉这些后勤舟楫，不说歼灭秦军舟师，秦军舟师狼狈退回琅琊后再度南下最少要在两个月才能再度进攻。但这只是在避迁之前，避迁已经开始，楚越两军必要严防死守。

沈尹尚相问，桅盘上的了望卒立即用陆离镜看向海岸上的飞讯杆，回报道：“禀将军，无讯也。”

沈尹尚心中失望，嘴上却道：“无讯最善。”

‘轰、轰……’，沈尹尚话音刚落，远方传来隐隐约约的炮声，他举起陆离镜寻找什么没有找到，桅盘上了望卒用陆离镜搜索半天，终于看到了一片黄色的舟帆。

“禀将军，朱雀级！”陆地有一道警戒线，海上又由新朱雀级组成的另一道警戒线。

“彼何讯？”沈尹尚再无半点懈怠，整个立即紧张起来，然而桅盘上半天也没有回答。

“彼何讯？！”沈尹尚不明所以，朱雀级鸣炮自然是有警，有警就应该传讯，告之秦动向和战舟数量。“彼何讯？！”他再问，有些急了。

沈尹尚第三次问时，身边舟吏伸手指着北方，道：“将军……”

风往北吹，顺风比逆风慢的新朱雀级缓缓出现在海平面上。陆离镜里，其后方不是海洋的蓝色，而是一片斑驳的褐色，桅杆与横桁构成的十字架好似冬季未落雪时光秃秃的森林，冰冷且肃杀。沈尹尚终于知道了望卒为何不说话了，和他一样，他说不出话。

“鸣炮！秦已至，战舟遮海。”沈尹尚强作镇定。他不知道秦是如何南下，可事实就是秦已经南下，舟队已在数十里外。这么近的距离海舟是跑不过战舟的，好在‘浮桥’在鹊山号西南百里，避迁的舟楫可以紧急靠岸。至于接下来如何避迁，只有灵才知道。

鹊山号上突然鸣炮传讯，满是春风的海港内响起刺耳的汽笛，所有炮舰紧急起锚，落帆驶往港外。越欋手、剑盾卒也迅速登上战舟，午后酣睡的越无诸这时被仆臣连忙摇醒：“大王、大王，秦已至，战舟遮海、战舟遮海。”

“秦？！何来秦？”越无诸一醒来便听到刺耳的汽笛声，他下意识拔剑。己方海陆都有警戒，他实在想不通秦是怎么南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