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

全家的粮和柴禾钱。虽然刘宏达能寄回一些，家里的油盐酱醋都得花销，里往不说，还要穿衣盖被，这些钱根本铺展不开。李淑芝会纺线，也会织粗布，家里也有纺车。但是，没有棉花，什么也不成。织布用的架子让刘强拆坏做了板凳腿，纺车扔在屋外的仓子里，做棉衣用的棉花和布都得用钱买。李淑芝又考虑到刘强长大成，成家就在眼前，她把每二十一尺的布票大部分买了白布和大花布，给儿子积攒一些被里儿和被面儿，这就苦了家里。刘强每年还可以做上一套新衣服，刘志的衣服是补丁落补丁，到小刘喜，衣服总是露着。好在刘喜不知道争穿的，手脚冻成疮，也不影响他在外面疯跑，只要有大饼子，他就活蹦跳。

最让李淑芝疼的是两个孩子的学杂费，刘喜可以往后延一延，刘志不行，能上得起中学，就得拿学杂费。为学杂费这个事，刘志向母亲和哥哥提出退学，被刘强断然拒绝，他对刘志说：“只要你好好念，家里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你要不念，就别回这个家！”

为了赚些钱，刘强想到了打黄皮子的营生。一个公黄鼠狼的皮能卖到六、七元钱，母的也能卖两元多，是一笔不小的收。当地流传黄皮子能迷的说法，而且村里有让它迷住过，严重的让它闹得死去活来。黄皮子太厉害，村民们很少有得罪它，它抓走马荣家窝里的老母，全家都不敢说个“不”字。

老黑不听这一套，他不但家谱画得好，三太爷也画得真，打黄皮子很内行。

三太爷当中的一位太爷是黄仙，他是黄皮子成了，变成的模样，虽然凶，比那些伪君子的脸让看到舒服些。

老黑打黄皮子是有规矩的，下踩夹从来不堵门儿。他认为堵门儿那是欺负到家上，狗急了还会跳墙，把灵三太爷的后代惹翻了，一定会牢牢地迷住你，甚至让你永世不得翻身。老黑打黄皮子的方法靠引诱，他把捉来的豆储子用火烧，用烧出香味儿的耗子做诱饵，放在黄皮子容易出没的地方。他这样想：“你黄皮子嘴馋，吃我放的耗子，我要你的命也是理所当然。这世间什么都有风险，想吃就得付出代价。”老黑认为，这样就可以和黄皮子扯平了。事实也是如此，黄皮子迷过村里很多，从来没找过老黑。

刘强打黄皮子也不堵门儿，他不是怕黄皮子迷惑他，是觉得里还有小黄皮子，它们还没长大，皮不能卖钱，不能让那些傻乎乎的小东西白白赔上命。

打黄皮子必须在大雪前后，这季节的皮毛最好，能卖上好价钱。

夜静时，刘强从家里出来。他背一个黄书包，里面装满土，这些土做伪装用。踩夹放在黄皮子容易走过的地方，把土撒在踩夹的铁片上，不让黄皮子发现这里有要它命的机关，毫无防备地把爪踩在踩夹的铁片上。刘强的踩夹都是自己做的，巧结实，如果黄皮子踩上夹子的小铁片，夹子快速收拢，正好夹住它的脚趾，不伤及腿上的皮毛。夹子拖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后边是倒戗刺树枝。被夹住爪的黄皮子都选择往树丛里钻，被刮住，只好等到第二天黎明前被处死。

刘强手里握把宽面镰刀，用做夜间扫开障碍。如果摸黑钻进柳树丛里，或者被拉刺棵子绊住，可以用镰刀割开。另方面为了仗胆儿，遇到狐狸或者夜猫子，用镰刀吓跑它们，也不怕遇到狼。

刘强手里还有一个手电筒，轻易不用，因为村里还有打黄皮子的，露了自己，会被别偷偷跟上，打到的黄皮子被拎走，连踩夹也剩不下。

星星被云层遮盖，夜显得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村里都熄了灯，整个世界仿佛没有一线光亮。天上飘着零星的轻雪，又给漆黑的夜增加几分冷。刘强摸索着在王显富家的风障边上放上一把踩夹，然后又转到吴有金的房后。吴有金的房后用秫秸夹了风障，风障和后墙有三尺远的距离，里面放着的白菜。耗子冬天找不到粮食，到这里偷菜充饥。黄皮子见到风障里有耗子出没，它也时常光顾这里。

刘强把踩夹放好后，悄悄转到吴有金的房前，靠在窗户旁，听着屋里的声音。他想知道吴小兰在没在家里，更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听别说，吴小兰的绪很不好，整天不说一句话，又没有机会安慰她，刘强放心不下，哪怕听见她一点儿声音也好。然而，屋里只传出吴有金酣重的呼噜声。刘强的心即失落又沉重，他离开村子，向南甸子上走去。

甸子上堆着很多垛，垛旁能打到黄皮子，老黑常在这里转悠，大胖子哥俩也在这里下踩夹，刘强没停留。

刘强往远走，去别不去的地方。

来到大柳树下，他站在淹死鬼的孤坟前。刘强想：“淹死鬼的坟没有被风雨抹平，一定有偷着给他培土。”

当年平坟岗子时，周云告诉刘强不要动淹死鬼的坟，这里面一定有说道。刘强黑夜到这里来，并不是想解开这个谜，是因为他发现这个坟上有个，门有黄皮子的爪印，他想在坟的旁边下踩夹。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