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节

“还有刘强、刘、大胖子，还有马向前。”

胡永泉对这些有印象，又很模糊。

刘辉说：“刘强，就是那个啥也不怕的大个子，去年和专案组作对，被带到公社专政，也不知为啥又给放了？那小子出身不好，又娶了地主家的，思想非常反动，应该借这次割尾的机会，把他抓到群专组。”

“群众专政领导小组改名了，应该称基民兵无产阶级专政指挥部。”

“对、对，是应该这样叫。”刘辉觉得名字长太绕，又问：“简称怎么叫？”

“没有简称，觉得太长的话，就叫指挥部吧。”

刘辉说：“应该把刘强抓到指挥部来专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胡永泉点点。

刘辉说：“也该把马向前抓来专政。”

“马向前？”

“我和你说过，马向前是二倔子的儿子，对你恨得咬牙切齿。”

胡永泉看着刘辉，很不高兴，而刘辉觉得革委会主任感谢他的提醒。

胡永泉说：“我做为一名领导部，民公仆，所做的工作都是为国家、为民，对个是没有恩怨的，民会理解的，现在不理解，以后也会理解的。”

刘辉不相信胡永泉有这么高的思想境界，但他连连点：“是的，是的，在您的教导下，我也懂得一个道理，不能因个恩怨影响革命工作。”

胡永泉心里说：“你懂个啥？”嘴上问：“你刚才说，刘屯出现了资本主义尾，这个尾有多大？”

“老大了！刘占山用二百亩地种大散穗高粱，二百亩，二百亩啊！”

胡永泉问：“大散穗高粱咋回事？”

刘辉急忙解答：“上级号召种晋杂五，这是高产作物，而刘占山倒行逆施，种上二百亩低产高粱。”

“这个刘占山脑子有问题吧，怎么高产不种种低产的？刘屯的广大社员群众为啥不起来抵制？就算社员觉悟低，工作组和大队部也该出面阻拦！”

刘辉说：“大散穗高粱虽然产量低，可是，秫秸、簚子都能卖钱，收益比晋杂五还要大，而且米好吃，刘占山用这些麻痹广大革命群众。”

“这就是你要割的资本主义尾？”

“对呀！上级要求我们以粮为纲，打胜粮食翻身仗，刘占山把眼睛盯在线上。钱是什么，钱就是资本主义。”

胡永泉觉得刘辉又犯了可笑的老毛病，这些大道理应该领导说，他却讲得呱呱叫。胡永泉问：“孔家顺为啥不管？”

“孔家顺说他在红岭继续挖，把刘屯给我，我看他是耍滑。”

“你是怎么做的？”

“我让刘占山把二百亩的秧苗全部铲除，刘占山不听，还召来一些反动分子围攻我。”

“你屈服了？”

刘辉拍着胸脯表示：“革命就不能怕困难，不把刘屯的资本主义连根拔掉，誓不罢休！”

胡永泉托着下自言自语：“二百亩，二百亩啊，损失太大了！”

刘辉曲解领导的心思，他说：“二百亩大散穗高粱，少打老鼻子粮了，这个责任应该让刘占山负。”

“这是历史责任，责任太大，谁也担负不起啊！”

刘辉还是不明白胡永泉话中的含意，他说：“把刘占山、刘强，还有那个挂着党员招牌的刘都抓来，让他们共同承担。”

胡永泉说：“不是那么简单，你揪出的资本主义尾太大了，不是一刀就能割掉的。”

刘辉暗暗高兴，觉得他的成绩得到领导的承认，看来这掌没白挨。他向领导表决心：“有无产阶级专政的利刃在手，多么大的尾也能割掉！”

胡永泉斜看着刘辉，好像在说：“你有那么大能耐，为啥不自己割，到公社找我什么？”

刘辉说：“我这个工作组长权力有限，您下个指示，再给我派几名得力助手，我保证把这二百亩资本主义禾苗连根拔掉。”

胡永泉站起身，推开办公室的门向院里看。公社一把手的院落非常清静，甬道旁的木郁郁葱葱，月季花盛开在花坛里，几只蝴蝶飞来飞去。

他返回座位对刘辉说：“最好是把资本主义消灭在萌芽之中，长成禾苗，就不好办了。”

“您是我的老领导，有着丰富的革命经验，用**思想武装脑，没有做不成的事。”

刘辉本意是讨好领导，却让胡永泉非常不满，他埋怨刘辉没事找事，抓了块烫手的粘糕扔给他。

上级下来指示，要煞住资本主义风，目标笼统。胡永泉要求各大队抓两到三个典型，也是应付差事。聪明的基层部都能正确理解上级的指示，反应慢的试着去做，参照别的做法再看领导的眼。刘辉急于立功，把刘屯这个扎手的刺猬当做大鱼捧给胡永泉，胡永泉在为难的同时，暗骂刘辉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