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乌白马角生

、道士、仆和齐民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才俱佳、饱读诗书的士。别忘了，建宁十年，青州杨姓华门举族逃魏国境内，魏帝大肆宣扬，甚至还派了使节持国书羞辱安师愈，传为四海笑谈。”

建宁十年，正是楚魏战正酣的时候，青州濒临最前线，整个防线几乎都要打烂了，除了几处战略要冲的地段，其余把守的并不严密，有举族逃逸也不是什么大事，对比从北来南的数，这点损失可以忽略不计。

“时不同，势不同，南北已经多年没有战，千里边境经营的铁通一般，除非跟守军暗中勾结，否则的话，就是一只飞鸟也难以逾越！”

何濡笑而不语，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斜着扔了出去，石子在水面上打了三个水漂，咕噜一声沉了下去。

徐佑打量他一眼，奇道：“照你的意思，周英儿能走通守军的门路？他一个外地，就是拿着五六十万钱去砸，也未必能砸开军府的大门。”

“周英儿并不需要结守军，那些都是吃不吐骨的恶狼，他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门路。”何濡目光闪烁，轻声道：“不过，有一种可以帮周英儿轻而易举的躲过守军的搜查。”

徐佑愣了下神，瞬间明白过来，弯腰捡起一颗石子，远远的扔到了湖中，笑道：“不错，我竟然没想到！”

左彣急道：“哎呀，两位郎君不要打哑谜了，到底什么况？”

徐佑笑道：“你可记得我跟顾允喝醉了酒，在县衙留宿了一夜？”

“记得，我还说郎君你是装醉来着……”

“那次留宿，让我见识到了顾氏的奢华！顾允用来招待客净的盐，竟是从河东盐池运来的凝脂！”

“啊？凝脂盐？”

左彣张大了，袁氏崇尚清虚，算是顶级门阀里比较朴素的了，所以怎么也想不到吴郡顾氏这样次一级的华族，已经奢侈到可以用凝脂盐来净的程度。

徐佑笑了笑，道：“很震惊吧，我当时跟你的心一样。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凝脂盐怎么从魏国运出来的？”

只要有国界，又有需求品，就会有走私，有走私，就会有官商勾结，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楚魏两国是死敌，边境没有开放互市，但北朝的皮货、珠玉、马匹、盐、铁、香料和纺织品被南朝所需，南朝的米粮、酒浆、绣品、锦缎、丝帛、笔墨和书籍等物也被北朝所需，因此催生了庞大的地下易市场，很多胆大的商瞧准商机，冒着被抄家灭族的风险游走在南北之间，攫取了大量财富。

顾允的凝脂盐，就是通过这种途径运到了江东，既奢且贵，是门阀间炫富的常用之物。所谓法不责众，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在偷运边境时被抓到，一般全当这种只有北朝才有的东西不存在。

何濡见徐佑终于想通了这一层，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道：“周英儿做牙侩多年，必然结识了许多南来北往的行商，其中说不定就有能够穿过边境，任意出魏国的白乌商。”

“白乌商？”

“前魏曹子建作《微篇》，有‘子丹西质秦，乌白马角生’的诗句，以此来隐喻不可实现之事。这些商贾能在北虏险地畅通无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同乌鸟白，骏马生角，能他所不能，故而暗地里称其为白乌商。”

“原来如此！”徐佑断然道：“周英儿已经逃了一夜，现在追赶是怎么也追不上了。我马上去见杜三省，修书一封，让他派星夜兼程赶往吴县面见顾允。”

何濡点点，道：“顾氏门中应该有白乌商，通晓如何私渡的门道。边境的私渡地不会太多，无非荆州、青州两处。周英儿既然沿江南河北上，西去荆州要路过金陵，做贼者心胆必虚，金陵是帝京，贼捕如云，他绝对不敢去。所以，我料定他有七成可能会到青州避难。”

左彣也兴奋起来，道：“如此只需三五个锐部曲，快马赶到私渡地守候，给周英儿来个守株待兔，任他千条妙计，也要作郎君的釜底之鱼。”

徐佑微笑道：“只是要麻烦顾允出出钱，我于心不忍。”

何濡哼了一声，道：“他身为钱塘县令，治下出了盗之辈，出点力理所当然。七郎先不要为他忧心，我看那个方绣娘不是易于之辈，真要闹到门上不走，我看你如何处置！”

徐佑笑容僵在脸上，顿时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