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2）

可以被遗忘，但不可以不被尊重。我双腿打着颤回到家里。

我三天没出门。只觉得自己的心疼，疼得彻骨。三天之后，姜明在我的脑海里便是另一种色彩了。我用剪刀将相思帕剪得碎。

再见到他，我径直将相思帕的碎片丢还给他：“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放火？为什么要偷别的相思帕？”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他冷冷地告诉我，“因为我恨这你们两个门派的。如果不是你们，我们的父母不会死！我们就不会过得这么惨！”

那一瞬间我想我真是对他死了心。他烧死了我的舅舅；他烧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平民。之后我多舛的 命运，也和他脱不了系。可是他居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安之若素，我转身就走。

第二天，我主动申请去了战事正紧的前线。半年后，我死于一场鏖战。

我就是这样，过了一生，然后来这里成为了孟婆。”

“婆婆，我有封信给您。”小姑娘说。

“什么？”

“我曾是个信使，哪怕是没有收信，没有地址，哪怕是阳之信，我也必须送到，这里第二封信，我终于知道就是写给您的。”

这封信是一位中年子给我的。那个渔民，应该就是吴小洛吧。

她在给我这封信的时候，还讲述了这封信的故事——

在我再次奔赴前线后不久，姜明也远走异乡。他和几个寥寥愿意跟随他的鬼蜮弟子，在江南一个小湖边安顿下来，隐姓埋名，过起了劳碌贫穷的渔民生活。这些中，自然也包括吴小洛。

他们的生活是可以想象的艰难困顿，却也安静隐忍。吴小洛觉得，姜明是在用余生赎罪。

很快，二 十年过去了，他们都老了。老得似乎连 记忆都没有了。吴小洛以为姜明把与姜离离的事都忘记了；但姜明就这样孤苦地过了二 十年，他们终究未能成亲。吴小洛想明白了，虽然他们身处一个群体，但姜明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娶她的。他骨子里是嫌恶自己的鬼蜮身份的。吴小洛后来嫁给了姜明的的弟弟姜川，尽管他是个聋哑。

有一年 夏天，天气很热，大家白天去镇子卖了鱼，晚上回来在湖塘边围着一个小木桌喝酒，就着在集镇买的猪。男光着膀子，都喝多了，昏昏睡去，以至于油灯将房屋旁的茅堆引燃了都不知晓。很快，茅堆旁的房屋也烧着了；众被劈劈剥剥的燃烧声惊醒了。

大家都傻了，那是他们燕子衔泥般辛辛苦苦建起的房子。

就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明突然大喝一声：“江离离那个小 丫还在里面！”话音刚落，他便径直冲了进去。

等大家反应过来，将他从火海中拖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烧得体无完肤，却迟迟不肯咽气，眼睛始终望着湖边的那个小木桌。

姜川会意，取过桌子下他的外衫。他的袋里有张油纸，打开，里面包着一块相思帕。

姜明抽噎了一声：“这次是净的。”然后断了气。

姜川知道，这是他哥哥白天在镇子上用卖鱼的钱买的。是一块用自己的苦力换来的，清清白白的相思帕。

我接过她递来的信，取出了相思帕。良久，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我将相思帕丢进了火炉里，那火焰越烧越旺……

又看见他了；远远走来，踉踉跄跄。

“婆婆，几世了？四世了吧。”小姑娘问道。

我不想说话。

她说：“婆婆，你的惩罚该够了。你可以原谅他了，你们可以在一起了。”

他已经很老了；脸上的皱纹篆刻着一个渔民的沧桑。他静静看着桌上的孟婆汤，看了很久。我也怔怔地看着他，也看了很久。

“可以不喝这碗汤吗？我不想忘记她，我还是要找她。”

“不行，你必须要喝。否则你过不了奈何桥。”我把碗递过去，声色俱厉地对他说。

他无奈地抬起了汤，说：“谢谢。”他的手在发抖。

“不用谢。”我抬起，我的的手也在发抖。

他轻轻摩挲着碗缘，将碗一顿一顿地移到嘴唇边，然后张开嘴，一饮而尽。

小姑娘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惊讶地问问：“婆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我们彼此少受些折磨。”

“像我和姜明这样的，一生总要面对一个巨大的背影，无论我们怎么绕，也无法与我们的面对面。”我笑道，“所以，这一世无论走世间哪一条路，我与他，都注定无法 同行。”

奈何桥，我抬起自己一手烹制的孟婆汤，一饮而尽。我将再 回，他的罪已经清过了，我的罪却还没清。

前生都是梦幻，来生让我来将罪孽偿还，这是我唯一的夙愿。”

沉默良久，我问道“我就是姜明，对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