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书记汇报。没准儿这是阶级斗争新动象。作为一个红卫兵领导出身的共青团员，听到了这种言论莫然视之是对革命对工阶级的不负责任，也是丧失了一个共青团员的鲜明的阶级立场。如果向组织汇报了，自己还能得到表扬。他心里的这些活动跟谁也没露，下午活时，表面上不动声色和往常一样，心里却紧张急迫地翻腾着，他也想到一旦汇报上去，桑云就完了，但这的确是她说出的，她什么出身？什么背景？怎么对待她？由组织上调查决定好了。我的责任就是不能瞒而不报。

一炉锻件完休息时，高小兵躲开大家的目光，走进了邱明哲的办公室。

高小兵汇报的非常彻底，连他该不该汇报的思想斗争过程都跟邱明哲说了。果然，邱明哲对高小兵大加赞赏：

“小兵啊！你举报的对，举报的好。正像你想得那样，你不举报就是对革命的犯罪，对工阶级的不负责任。说宋朝民像猪一样能吃，这是

对工阶级极其恶毒的污蔑。桑云的言论再一次证明：‘知识越多越反动’的论断。知识分子是‘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之外，思想最反动落后的，把他们称做‘臭老九’算是便宜了他们。有点儿文化不知天高地厚。看来，桑云没有好好接受工阶级的改造，遇有机会就跳出来释放资产阶级的反动言论。这是阶级斗争新形势下在我们车间的一种新表现。小兵啊！你这种敏锐的阶级斗争观念很好，要保持啊！”

邱明哲的赞赏和鼓励，让高小兵有些忐忑的心绪平稳了，且有些志得意满。他按照邱明哲的吩咐，通知了两名党支部的支委到邱明哲办公室后，心畅快地回班里活去了。

当天没有什么动静。第二天午休后，这边邱明哲让把桑云找进他的办公室谈话，指出了她言论的反动和危害，明确地告诉她：下午开全车间大会批判她资产阶级的反动世界观。下午你就不要活了，在办公室里反省直到开会。

桑云当时吓傻了。当着邱明哲的面就哭起来：

“邱书记，我那话不是有心的……我是……”

“你不要辩白了！好好反省，态度要老实，不然是没有出路的。”邱明哲板

着面孔，语气十分冷峻。

桑云摘下眼镜，抹着眼泪，带着绝望哀求地说：“邱书记，我错了，我认错，我写检查，你处分我，可千万别开大会批判我，我求您啦……”

“行啦！你不要说了！你必须老老实实地接受批判。”邱明哲铁青着脸，说的斩钉截铁不容分辩。

“……”

桑云没了音儿，只剩了抽抽哒哒的啜泣声。

下午三点停工开批判大会的通知下达到了各班组，连夜班的也由于启动联络网提前来厂开会。宣委周忠权还亲自写了白纸黑字的会标：批判桑云反动言论大会。

批判会就在二班休息的地方开的，半空拉上了周忠权写的那条会标，那张木桌就成了主席台。主席台前原来有一张大铁案子，是生产时放工具用的，现在把它抬一边去了，腾出了一大块空地。再往前就是二班的生产设备七百五十公斤锤。全车间职工散落在这锻锤的左右和前面，前面的搬来了条凳坐着，后面的就围站着。

木条桌后面坐着邱明哲和周忠权。

批判会由周忠权主持。他简单地说了开会的目的，介绍了桑云的反动言论，要求大家积极批判发言。然后，他宣布道：

“把桑云带上来！”

柯雷心想：还好，没给桑云的

名字前冠上“反动分子”之类。也许周忠权有侧隐之心？念及是本班的？不会！他有那么好嘛！谁知道呢！

团支部书记于顺松，从邱明哲的办公室带出了桑云，把她引进了主席台和工之间的空地上。桑云似乎也知道她该站在这位置，走进去后就低规规矩矩地站那了。

桑云没到来前，堆里嘁嘁喳喳地议论，她来到后便鸦雀无声了。

柯雷看见桑云白色镜框近视镜后边的双眼，哭得红肿的像两颗红杏。原来不白不黄但细腻如瑕的面容，现在看上去白惨惨的。她的神完全是那种陷绝境后放弃无望的挣扎，顺受恶运宰割的垂死状态。

看桑云那无助的样子，柯雷心袭上一丝怜悯。桑云和柯雷一个班，虽然不在一个组生产。桑云给他的印象很好。平时她的挺温柔的，跟说话都是带着笑。身子单薄苗条，完全是一副江南子的纤细模样。柯雷记起有一次他去她们组帮班，抱着一堆工作服放在炉前的条凳上。桑云在旁边看见他放在凳子上的衣服掉地上了，上前替他拾起。这时柯雷穿完了裤子，就站起来接她递过来的衣服，桑云递给他后并没撒手，为他抻展开衣服，帮她穿上。除了母亲以外，柯雷长这么大还没承受过这种异的关照，心里感觉到一种温馨。而且这种温馨在延续：正当柯雷两手在前怀系扣子时，他的上又伸来了桑云那柔软纤细的手，替他梳理了几下发，然后，给他扣戴上了工作帽。这带点亲昵的关，传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