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雷还是感到了他的回报。他心里对周忠权一阵鄙夷。李珍不够资格，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李珍平时多年如一的拈轻怕重不吃亏，还火燎毛子尖酸刻薄，常常走厂卫生院医生的后门开假病假条，以高血压的名义泡病号不上班，在家打麻将赌博。不够资格，用这种投桃报李不光彩的手法，抱着膀儿一块儿往上撺弄，让柯雷心里看不惯。

提出名来了，就不好反对，加上李珍这也有点儿不好惹，和邱书记又挺近乎。于是，有几个随声附和。

柯雷没随帮唱影。对周忠权虽然看不惯他暗的手法，但他毕竟是班长，是班里前边的，评上是早晚的事儿，不评上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但对李珍不能违心地同意。老秦虽说平里耍点儿，也毕竟是掌钳领着活儿的，周忠权甩手了就都是他的，评上也没什么不应该。

柯雷没有跟着大帮儿瞎哄，正了八经儿地发言提名老秦加上评语，独把李珍闪了下去。

周忠权提名李珍，几个接着附和，李珍就把大嘴咧开了，也坐稳了。柯雷发言只提老秦，她的

脸立刻就嘟噜起来，没好眼神儿地扫视着柯雷。柯雷心里一横：你愿咋咋的！柯雷心里早想好了，这次评涨工资不会有自己的份儿，这些名额还不够老儿分的哪！自己也别想，想多了评不上岂不是庸自扰，心底无私天地宽，心中无所求轻装上阵，才能从容应对。

第一提名出来了，超过半数的十四中没有李珍，其他班没有一个提李珍的。令非常意外的是，柯雷在本班没被提上名，另外三个班却都提了柯雷的名，这是全车间唯一的一个现象。这让柯雷心中非常的欣慰：在本班被埋没不被承认，在外班却得到认可，这说明本班有私心，广大群众的眼睛是亮的。这种针对柯雷截然相反不同待遇的反差，是对本班不公正最好的讽刺和鞭挞。有了在全车间心目中的这种承认，心中足矣，即使涨不上工资，心里也很宽慰。

接下来能超过半数的提名就难产了。

第一返回名单时，李珍傻了。这种在她和柯雷身上的反差，犹如在她上打了一闷棍，她不像刚才那么得意了，生着闷气，呼吸都带着粗声。周忠权也帮着使劲儿。第二又把她提上了，可待拿上去汇总返回来时，别的班仍然没有提她，还是超不过半数。

几上几下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但评不完谁也甭想回家。连续开会，从白天到晚上，挑灯夜战，全车间一次这样相聚，有点儿像过团圆年似的热闹。可大家的心境并不都是高兴快乐，被提上名超过半数心里有了底的高兴，没被提上或提上超不过半数的，却像掉了魂儿，一脸愁容，闷闷不乐。李珍像热锅里的蚂蚁，趁会议间歇找杜云武，在避的角落嘀嘀咕咕，让杜云武帮她活动活动。可鼓捣了半天还是没上去。在几上几下中像蹦豆似的，每回一个两个地艰难地产生，直到半夜十二点多了，才又提出了九个超半数的，凑齐了二十三个。

当凑齐了的这二十三个的名单最后在班里公布时，李珍一看自己的努力失败了，绝望地竟然扯掉脸皮不顾一切地吵闹起来，大叫大嚷说自己应该涨，没被评上不公平！我一个十几年工龄的老工竟然不如一个刚出徒两年的小青年，不行！我得找车间，不行就找厂领导去。

柯雷一听，她这是跟他比哪！因为二十三名单里，只有柯雷一是年轻工，那二十二个清一色是六四年以上的老儿。柯雷任凭风起，一声不吭。心想：你就蹦吧！跳吧！再蹦再跳也改变不了，只不过是丑陋的表演。

李珍知道在班里嚷嚷不会改变什么，她借着这劲儿，嚷着冲进了邱明哲的办公室，冲

邱明哲说：“我哪不够？柯雷哪比我强？这样评不公平，不给我涨我不！”

邱明哲正准备要将这最后二十三的名单上报工厂，各车间已陆续在上报了，工厂领导和劳资部门的也没回家，一直等着各车间的名单好最后审定。

邱明哲对李珍的况心中明镜着哪！这是公开评议，群众不提名，他也莫能助。他只好耐心地跟李珍解释，劝她冷静点儿，这样大吵大闹不好。李珍见邱明哲不能给她撑这个袋，绝望地大叫一声抽了过去，吐白沫，四腿儿蹬。吓得邱明哲赶紧叫，进来几个把李珍扶起来坐在椅子上，连锤带叫地把她弄缓了过来。李珍倒过这气儿后，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嚎啕大哭起来，嘴里还嚷嚷个没完：“不合理呀！不公平呀！我不活了！”

邱明哲看她扯着脖子没完没了地嚎，他不耐烦了：

“行了！别嚎啦！你这像什么样子？你也不怕全车间的笑话？谁不合理？从到尾一步步我把的严严实实，哪个都是取多数票上来的。谁错了？我错了？还是群众错了？聪明点儿还是别瞎闹。”

“我没瞎闹，我就觉着我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不如个刚出徒的？”

“行了！你先回家去，然后再说……”

邱明哲说着示意两个把李珍送回家去。又吩咐各班班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