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侃侃析时局 窃窃觊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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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早过，时仲春，温暖宜。

夜色的笼罩下，苍茫无垠的大陆上山峦起伏，江河漫流。自西唐覆灭，余绪迁鼎江左以来，六夷的豪杰们在辽阔的中原大地上驰骋竞雄，攻伐不休，均视它族为猪狗，肆意屠戮。民间十不存三。往昔太平年光时的万家灯火，於今从高空中看下去，只有寥寥落落。

此时，定西国东边的秦国境内，丰都的西宫中却是灯火通明，热闹喧哗。

年轻的秦主蒲长生正在这里大宴他的宗室和猛臣们。

丰都是中原几个王朝的古都，最盛时达有数十万。经百年世至今，即便加上这些年大量徙居住的西夷，也只有十几万了。虽然锐减，历经数代治建的皇城却保存了下来。土木无，大约它们也不在乎换了异族作主。

皇城在城南，大的宫区有三个。西宫，是其中最大、最壮丽的。

宴会从下午开始，到现在已两三个时辰了。夜色渐，而皇帝和臣子们仍未尽兴。

粗高的漆柱整齐地纵横数十，如巨们的臂膀，撑起了金碧辉煌的宽敞大殿。

青黑色的地砖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墙壁上用红黑两色绘出恢弘的图画。

六七尺高的各色灯台或如虬龙盘旋，或若丹雀昂首，有的造若跪坐高举的少形态，有的摹似怀抱虚掩的武将英姿，置放在大殿的各处，将殿内映照得如同白昼。

以食盘捧送佳肴的小宦者川流不息；掩裙提勺的宫们从饰金的彝瓿中把酒取出，斟西夷贵的卮中。

在座的贵们有老有少，多数粗壮须，与北地胡的髡不同，他们要么辫发，盘於颅后；要么披发，收拢束结，并於上戴羊角为饰。两种不同的发型，代表了他们分别不同的族属。

辫发的，是建立了秦国的国族；束发的，则是国族的从属部族。

亦有十几个唐服衣冠的散落殿中，这些多是归附西夷、任官秦廷的唐。

蒲长生盘辫绣袍，高踞殿上，赤足而坐。

他抓着酒爵，醉醺醺地看着下边哄哄的场景，喜悦地说道“全赖父祖们的武功，都是天神的佑护，才让咱们打跑了唐，得享如此的富贵啊！”从陪坐近处的几找到了他想找的那个，挥爵令道，“老羊！去跳个舞给朕助兴。”

他酒爵指的方向，坐着的是一个从属部落的大率。从属部落与秦国的国族同属西夷，但在最初时，以给国族放牧为业，所以蒲长生呼他“老羊”；也所以，他们会戴羊角作装饰。

这酒早过量，撑着身体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没走几步，一个趔趄栽倒，上的羊角也滚落在地。他试着爬了两下，没能起来，四肢着地，瘫趴烂泥，片刻，竟打起了呼。

蒲长生哈哈大笑，举起酒爵掷了过去，爵未中，酒散了一地，他对左右说道“这老羊，真不中用！”

诸哄笑。

侍从在侧的宫把酒渍清理掉，换了一个酒爵，倒满了重新奉给蒲长生。蒲长生接住拿起，示意近处的诸臣共饮，不经意瞧见众中有一闷闷不言，似乎郁郁寡欢的样子。

这二十多岁，短圆脸，眼睛不大，颔须疏朗，与以披发的“老羊”和辫发的国族不同，他采用的是唐的结发习惯，扎了个发髻，戴了个高冠。他没有喝多少酒，仍很清醒。

蒲长生停下酒爵，问他道“阿兄，你怎么不高兴？”

呼为“阿兄”，此并非蒲长生的亲兄，而是他的从兄，名叫蒲茂。

“陛下赐宴，臣茂岂敢不悦！”蒲茂回答说道。

蒲长生摇说道“不对。朕看你是有心事。”撑住食案，醉态可掬地把脸探过去，问道，“听闻阿兄近得一好，可是想她了么？”

近座诸臣的哈哈大笑声中，蒲茂脸色发红，怫然说道“臣属面前，陛下怎可出此浮言语！”

“那你说，你为何不欢快？”

蒲茂往殿下指去，说道“陛下请看，殿堂下的群臣，在至尊的席前，居然放袒，乃至亵侮宫，半点礼仪也无，何处像是国臣了？分明是一群酒徒！成何体统。”

殿下的秦国文武们，这会儿喝到酒劲上，三两相聚，有的喊叫吹牛，有的袒卧晃鸟，有的伏案作鼾，有的绕柱追赶、拉拽宫。各种丑态，确实不太像话。

蒲长生倒不在意，醉笑说道“阿兄，难怪幼时，祖父说你是我族中异类。君臣共饮，举座同欢，岂非乐事？何必说唐儿的那些甚么礼仪。”看视左右，说道，“唐儿的那些东西若是有用，也不会被咱们的父祖们杀得狼狈而逃，南遁江左了！”问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