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外地音说：“我们是逃荒的。”

“啥？”羊羔子仔细打量这些，各个衣衫褴褛，浑身上下都是土。心里抱怨：“遇上一帮叫花子，真他妈倒霉透顶，白挨冻了。”羊羔子不甘心，瞅着两个姑娘对中年男说：“这水拔凉拔凉的，两个妹妹受不了，让我背过去吧，给点钱就行。”中年男摇摇，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包里露出半个窝，他说：“这有半个馍，孩子们没舍得吃，看你冻得够戗，吃了它防防寒。”

羊羔子白了中年男一眼，又用眼扫了扫两个留长辫的姑娘，突然扭转身跳进河里。回到岸上，急忙套上裤子穿上棉袄，把先前捡来的柴点着，蹲在地上看着对岸的一家子过河。

虽然附近没窝子，但河床凸凹不平，被水冲成的条形沟也有一。羊羔子有过河经验，他走的路线河水浅，也很平坦。

河对面的那家还在犹豫，番到河边用木棍试探。稍大的姑娘坐回包裹上，慢慢地脱掉家做的夹鞋，站起身，径直走向水里。河水把姑娘的裤子泡湿，她全然不顾。溅起的水打在脸上，她用手抹掉。河水没过姑娘的膝部，她不退缩。好像河对面有种的力量吸引她，让她忘了过河的危险。

中年男看到闺趟过去了，背起小男孩，领着一家搀扶着过了河。

羊羔子往火中加柴，火苗旺起来，过河的一家围向火堆。

在火堆旁，羊羔子特别注意领过河的姑娘。

姑娘看上去十七、八岁，薄嘴唇冻得发青，上下牙直抖。羊羔子仔细端详，他的心翻腾起来：这姑娘太漂亮了！瓜子脸，白白净净，特别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露着天真和执拗。

姑娘看一眼羊羔子，羊羔子觉得心发痒。

中年男问：“你们这有个叫刘，认识他吗？”

“认得，认得。那是个倔，外号老邪门儿，从城里整回来的，现在当队长了。”

“我们是投奔他来的。”

“投奔他？”羊羔子问：“听你的音是关里，怎么认识他？”

“咳！家里遭水灾，没有收成，想找个落脚的地方。”中年男说：“我有个表哥，以前和刘在一个厂里做工，他说这个地方好，少地多，能吃上饱饭。如果家里有姑娘，还可以落户，我们就来了。”

羊羔子因为揪孙广斌的衣领遭到刘批评后，对刘有了成见，今天有外，他更要发泄对刘的不满：“刘有啥能耐？就能整邪门子事，他没权办户。以前他在城里还混个样，现在拉家带回来了，在村里没地位，啥也不是。”

中年男问：“这说的是嘛？刚才还说刘当队长，怎么又啥也不是呢？”

“狗队长，那是临时的，真正的队长是吴有金，被一个叫刘强的混小子踹了。当时要涨水，没管事，大队书记用了老邪门儿，不想让他长，现在掌权的还是吴有金。”

中年男听出这个年轻对刘有看法，便不提刘，他问：“刘屯离这远吗？”

羊羔子憋了一肚子火，心里叨咕：“白白趟过河，冻得腿抽筋，一分钱没挣着，还得让他们跟着烤火，真是不划算。”他想支个错道给他们，又可怜面前的两个姑娘，特别是稍大的那一个，羊羔子不忍心把她支走。

羊羔子站起身，拍拍上的尘土，不愿地说：“走吧，我带你们去刘屯。”

外地求羊羔子把他们带到刘家，羊羔子想到刘的小儿子刘满丰还是光棍儿，怕“老邪门儿”先占上。羊羔子也想娶媳，便多了个心眼，把他们带到吴有金家。

刘屯地势低洼，十年九涝，刚刚过去的三年饥荒，使得刘屯更加贫穷。本村的姑娘往外走，外村的姑娘不愿往这里嫁，老光棍子望着叹气，很多小伙子娶不上媳。这两年没遭水灾，刘屯的子明显变好，又有一批青年到了娶媳的年龄，村里的一些长辈都很着急。刘出了一个点子，让外地有姑娘的家到刘屯落户。他把这个想法说给兰正，两一拍即合。

兰正早有这个想法，但他没有明确表示，因为他的观点连他自己都认为站不住脚，打出的比方也很特别：“哪里水好，哪里鱼多，姑娘也是这样，都愿意往好的地方去。伪满时期，满洲国的姑娘能嫁到大本国，这家就要烧高香。现在中国站起来了，小本的姑娘争着往中国跑，要不是解放军守得严，国门都得撞。中国小伙就不用说了，老光棍儿也能娶洋媳。”他又说：“如果外地的姑娘都往刘屯嫁，刘屯就取消了光棍子，这说明我兰正又做了一件大事，算不算政绩不重要，娶上媳的刘屯不会忘记我。”但是，兰正不能把不成熟的观念全部露出来，他对刘这样说：“别看刘屯穷，穷则思变，要，要革命，还要想办法。想办法就是算计，老百姓算计不到就受穷。我们是部，算计不到就会给社员群众造成巨大损失。虽说光棍子也能好革命，但他们会影响下一代成长。刘屯就像一张白纸，要在这张白纸上做文章，还要在这张白纸上画图画。刘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