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落堕(9-10)

她吸引，被她燃烧，甚至……被她灼伤。

他又怎么可能留意到，在教室那个安静的角落里，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眼睛

里，究竟默默地、固执地收藏了多少年不敢宣之于、也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少心事？

他从未真正“看见”过她。直到多年以后。

而现在，这双曾经被他彻底忽略的眼睛，就在这个令心烦意的夜，离

他不到一尺的距离，温热地、真切地注视着他。那目光里，没有了年少时的羞涩

和躲闪，却依旧带着那种他从未在戴璐璐眼中看到过的、纯粹的、不求任何回报

的温柔

和守候。

这一刻，面对着这份迟来的、却又无比珍贵的温暖，顾初竟一时有些语塞，

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们的重逢，是在一年前那场并不算愉快的高中同学聚会上。

那时的顾初，刚刚和戴璐璐因为理念不合和长期的争吵而彻底分道扬镳。一

场轰轰烈烈的长跑，最终在现实的磨砺和彼此的消耗中耗尽了所有能量，只

留下一地狼藉的灰烬和满身的疲惫。

工作室的未来依旧不明朗，他对自己的创作方向也产生了的怀疑，整个

都处在一种对未来既迷茫又焦虑的低谷状态。他本不想参加这种喧闹而虚伪的

场合，只是碍于组织者搬出班主任，才勉强应邀前往，打算露个面，喝几杯酒，

应付几句不痛不痒的寒暄，便找个借早早告辞。

他甚至都没有刻意去寻找记忆中那些熟悉的面孔。直到，他在觥筹错、

声鼎沸的群中，意外地看见了程甜。

她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宽大校服、扎着马尾辫、有些营养不良般瘦弱

的安静少了。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在她身上沉淀出一种从容而温婉的气质。

她穿着一袭剪裁得体、线条流畅的浅灰色羊绒连衣裙，乌黑的长发被松松地挽起

一个优雅的发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和纤细白皙的脖颈。耳垂上，一对小巧而

圆润的珍珠耳环，在餐厅温暖的灯光下，恰到好处地映衬着她柔和的脸部廓和

温润的肤色。

她并没有像其他那样高声谈笑，只是安静地坐在桌边，偶尔和旁边的同

学低声谈几句，嘴角带着浅浅的、礼貌的微笑。她的举止，不慌不忙，自带一

不张扬的沉静和淡淡的书卷气，在周围嘈杂而浮躁的环境中，反而像一清流，

显得格外醒目和……吸引。

是她先注意到了角落里独自发呆的顾初。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给自己鼓气，

然后端起面前的果汁杯，落落大方地向他走了过来。

“顾初？好久不见。”她的声音不高，轻轻柔柔的，却像一阵带着栀子花香

的晚风，准确无误地吹进了他有些混和麻木的心里，带来一丝久违的清新和暖

意。

顾初抬起，看到那张在记忆中模糊不清、此刻

却无比清晰生动的脸庞，一

时竟有些怔住——他这才惊觉，自己过去那些年，究竟是多么彻底地忽略了这样

一个……美好的存在。

那天晚上，他们出意料地聊了很久。他得知她大学读了心理学，现在是一

所重点中学的心理老师，一个稳定、体面，甚至在他看来有些过于“四平八稳”

的职业。

他们聊到彼此的生活现状，从最近读过的书，聊到共同喜欢的几部小众文艺

片。顾初惊讶地发现，这个他曾以为沉默寡言、甚至有些乏味的孩，原来拥有

一个如此辽阔、丰盈、且充满了细腻感受力的内心世界。

她谈论文学和绘画时，没有故作高，却常常能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些准独

到、恰好能戳中他内心处某个被遗忘角落的观点；说起电影和音乐，她又有着

自己独特的品味和视角，常常能提出一些让他耳目一新、忍不住想要回再去琢

磨的角度。

那一晚的流，像是在一片荒芜的心田上，悄然撒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聚

会结束后，程甜主动加了他的微信。

之后的联系，并不像年轻之间那样充满了刻意的撩拨和试探，而是保持着

一种不疾不徐、却又稳定持续的节奏。是她先主动约他出来喝咖啡，而且，极其

准地，选在了那家藏在美院附近一条僻静小巷里、需要穿过一个爬满藤蔓的小

院才能找到的、顾初个最喜欢的独立书店咖